这话一听就是白思微。众家丁都不免暗暗叫苦。只因为白思微的洁癖太严重,他若上门,必定给下人们增添不少麻烦,昨天好不容易送走了他,怎么现在又折返回来?
孙安慢慢转过身,脸上微微一笑:“是九江白公子。小人居然让您跑到门房这样腌臜地来,若让老爷知道,小人这总管就做不成啦。家里遭贼这点小事,就不必麻烦您大驾了。来福,快把刚晒的地毡铺上,来顺,去梅厅里,把昨天晚上刚送来的琼花露拿出来,白公子昨天走的早,没能尝上。”
白思微早就知道孙安在孙府的地位,故没拿他当一般管事的看待,竟罕见地笑了笑,道:“孙总管明说我去而复返,是嫌我白某人不懂得为客之道吗?说来实在无奈,我有一幅家母的小像,平素不离身,今早上了马车才发现不见了,心想会不会掉在世叔的花园子里,就来寻上一寻。”
家丁们听白思微这么说,一时都变成了哑巴。要说在孙府丢了东西,多半是被小姐窃走。只是有一事,众人实在想不明白:这孙小姐的本事何时练得这样高明,竟能从白公子的身上偷下东西来?
孙安却是神色自若,一副耐心聆听的模样,最后才慢慢道:“还未听管园子的上报有拾获物品的情况。小人这就把人叫来问问,若没见到,就立刻安排为白公子找寻。”
白思微摆摆手道:“此事再议——我现在比较好奇这箱子。你们说里面有贼?箱还没开,如何知道是贼?”
孙安道:“昨夜看见了贼影,去追了,没有追上。早上清点东西,共失窃了一把宝剑,两张银票,还失踪了一个丫鬟。刚才听他们汇报,说这箱子有些异常,多半箱子里的东西已被搬走,贼就躲在这里面。”
白思微边听边点头,忽又道:“但是贼既然有本事进来,为何不逃走,而是选择躲在这箱子里?”
孙安道:“恐怕是想做出越墙而走的假象,分散我们的人手,再趁着一早运货的时机,逃出府去。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这贼就是如此打算,以为我们绝对想不到他竟然还躲在孙府的门房里。”
白思微道:“可是我还是比较好奇,他人在箱子里,这把锁又是怎么挂上去的?”
孙安正要说,白思微忽然摇了摇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道:“我问这些也没用,不如直接打开箱子看一眼来得方便。”
他这话说得很大声,像是生怕箱子里的人听不到似的。
孙安立刻作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道:“白公子您这样大声,我们反而不好做了。那贼有剑在身,万一他狗急跳墙,伤了我们的人事小,若伤了白公子……”
白思微道:“我正是要让他知道。他知道了,等这箱子打开,才会全力应付我。我非但要让他知道,还要告诉他我准备怎样对付他。”
他说得极为认真,孙安也只好笑笑。
白思微转向箱子,大声道:“箱子里的仁兄,等箱子一开,我右手分别攻你肩井、臂臑、曲池、少海,制住你后,左手再以弹指法,以两枚珍珠取你委中,使你跪地求饶。我指上只用五成力道,若仍拿不住你,你便可自由了。——你听清楚了吗?”
孙安微笑道:“白公子还未动手,先让这贼子三分,从不计较这对手究竟值不值得,果然是名家风范。”
白思微这一搅局不在计划中,孙安心中有些不快,故而话里隐隐有些讥讽之意,白思微却听不出来。
孙安向手下人挥挥手道:“还不快开箱。”
孙安一发话,那把沉重的大锁就拆了下来。
白思微已出手。他的确是个守信诺的人,第一指确定无疑指向了他所说的位置,直接拿住了对方的肩井,然而该出第二招时,他却突然住了手。
他这时才发现,这个人是他见过的。
白思微现在才发现,这事一点也不奇怪。因为高手与人认真过招时,两眼总是看着对方的身体四肢,很少会看对方的脸。等到他发现这人明知自己要攻向哪方却不闪不避,才忍不住去看这人的脸。
他刚看清这人是谁,左右的孙府家丁突然拿出锁链,将箱子里的人绕了四五圈。不等白思微开口喊停,孙安已经一步踏上前。
孙安道:“居然是你!孙老爷念你是恩人之子,待你不薄,你为何反要做贼,盗走孙府的东西?”
他说的既惊且怒,义愤填膺,却又带着总管的冷静、忠仆的沉着。不管是谁见了,都会觉得这总管实在值得敬佩。
众家丁也跟着盯向那箱子里的人。
那人当然是沈青青。他们都记得她,其中有几个,还参加了昨天“迎接恩公”的重大活动,更是记忆犹新。
沈青青身上穿着孙府给的衣,脚上踏着孙府给的鞋,莫名其妙躲在这口箱子中,而箱中宝藏早已不翼而飞。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个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坏女人。
不给沈青青任何出言解释的机会,孙安又道:
“昨晚小姐的丫鬟瑞儿也失踪,莫非是她发现了你,你便杀了她灭口?——看你一个小姑娘,竟然手段如此狠毒!为了区区几张银票,一箱珠宝,你良心何安?”
众家丁听见孙安的话,想起了那个伶俐的小丫鬟,都有些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