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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欣荣快步向前走,越走越快,越走心里越热。那股热气灼烧着五脏六腑,胃里被什么翻搅着,忽然又被攥紧到四壁黏连在一起。他猛地停步跑到墙边撑着墙干呕起来。
肚子里的热气像地心熔岩向上推涌,拱起的脊背像地球的脊背从海底向上耸起。剧烈呕吐让他头晕眼花,眼前泛起阵阵金星。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从旁经过,担忧地问道:“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范欣荣循声看向旁边的人。
他脸色煞白,毫无生气的眼睛干涩地转动着像义眼,泛着诡异的灰败的颜色。
老人吓得后退一步,狠狠地打了个激灵,继而加快脚步走开了。
范欣荣茫然向前走,他似乎回了汽修厂,似乎走进了大门,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趴倒。重物落地,灰尘四起,在空中沸腾翻滚。
看门的大爷酩酊大醉,值班室里传出戏曲声和含糊的跟唱。
手掌下是粗糙的石粒,掌心像抹了油一样在石粒上打滑。血肉之躯碾不碎石粒,却被石粒磨得血肉模糊。血沁透了石粒,在地上拖出两道深红。
夜风把温热的血腥气送进鼻孔里,范欣荣慢慢停止滑动的手掌,冰凉僵硬的眼珠死死盯住眼前的红,半晌后他忽而笑了。笑越来越大,干裂的唇被撑开,唇上渗出血珠,鼻翼快速扇动崩裂早已被热气烘干的鼻腔,鼻血迸出流进嘴里。鲜红的血沾满白色的牙。月色下,仰头狂笑的人仿佛荒野上对月长嚎的孤狼。
“兔崽子不睡觉找死呀!”值班室里大爷骂道。
范欣荣一只手撑着地,慢慢拱起脊背带动全身站起来。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抬脚往宿舍走。躺到床上,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的木板发呆。耳朵边一直有两道声音在盘桓。
“妹夫,来找杨梅啊……”
“杨叔好点了吗?”
杨梅早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杨梅没有选他,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做的所有都是为了让她有更好的选择。她有了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告诉他!
——
九月秋高气爽,杨梅和钟大丰的婚礼提上日程。杨父的身体每况愈下,杨家催得格外急。两个人的婚礼定在十月一日。
九月中旬,丁文梁擢升厂长,钟大丰擢升副厂长兼高级工程师。
钟大丰与杨梅均是双喜临门。九月末,郝老师通知杨梅,南厂医院向三年级要了实习期间表现优异的六个学生。其中就有杨梅和她的室友刘韵。
杨梅喜出望外,她本以为实习期过了以后要等一年才有工资进项,要一年后才能把买呢子外衣的钱还给刘韵。
两份喜悦对她来说都十分短暂。临近婚期她越发不安,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范欣荣。总是在穿过医院大厅时往人群里张望。
八月末,公交站里远远见过范欣荣那一面后,她再也没见过范欣荣。她即希望范欣荣懂了不再来了,又希望范欣荣还喜欢自己不怪自己。时间并没有抚平她心里的疙瘩,疙瘩支楞巴翘地戳在心里,时而疯长撑得胸腔愤懑疼痛,时而皱缩藏进心底最深处仿佛消失一般。
杨建频繁地来医院找她,次次都命令她向钟大丰多要彩礼。顺便带来了一条坏消息:拘留了三个月的范文武出来了。
范志贤和李玲为了让范文武消停一阵,答应范文武只要他能安分守己地在家过日子别出去赌博就把杨梅给他娶回家。经此一遭,范文武有什么是不能应的。范文武应下,范志贤和李玲立刻找人上杨家说合。杨家自然是一口回绝,并喜气洋洋地宣称杨梅跟南厂高级工程师好上了,婚礼日期都定了。
范文武得知消失大闹杨家。杨建有了当官的妹夫底气硬,一口应下连本带还范文武2500块钱。
多500块钱的利息根本不能平息范文武的怒气。范文武三番五次大闹杨家,如果不是刚被拘留过,身体里还残留着对执法部门的畏惧,以范文武的脾气早就对杨家父子大打出手了。
饶是如此,杨建走夜路还是被套麻烦很揍了一顿。
杨建自然知晓谁下的黑手,可是碍于范志贤这个村长和李玲亲哥的威名只得忍气吞声。杨建把事情一五一十讲给杨梅听。离开前再三强调:“彩礼必须把那2500加出来,要不然你让我和爸上哪弄2500去!“”
杨梅只觉得一座大山突然压到她背上。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向钟大丰提钱。她更不想杨建向钟大丰提起家里那些不堪的事。
前几日,钟大丰很高兴地告诉她,家里帮忙联系了省城医院的一位专家,她爸如果愿意,他们可以立刻送她爸去省城看病。
杨梅看着他喜形于色的样子,心里生出愧疚。她没敢告诉钟大丰,她爸要钱根本不是治病,只想多要点钱留给儿子,留给那个还没出生的孙子。她甚至能猜出,杨建每次见钟大丰是怎样卖惨卖穷,转过头又是怎样一副嘴脸。
每当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她就分外想范欣荣。范欣荣知晓她所有的苦和不甘,不需要她说,他奋力把她送到这条康庄大道上来,可是现在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