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轩手中握着那道耻辱的诏书,他最不想的便是去找范珩,如今以他的身份,只怕是他下一道旨意,范珩便会主动的来觐见,只是这觐见和私下会见,却又完全是另一个结果,而且,若是去见范珩,定又会见到阿诺,当日柳园里俩人亲昵的动作他至今都不能忘记,他甚至为此事恨过自己,当初明知道王行对阿诺心思,自己却还一心想着利用这关系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下面的大臣已经由窃窃私议变成了大声争论,而说的什么,他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待有人连喊了三声殿下之后,他才恍然回过神来,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待我禀明了父王之后,再做定夺!”随即散了早朝,回到了王府。
如今的他依旧住在那个他自己建立起来的桃花荡,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留住他同阿诺之间最美好的回忆,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阿诺曾经在他身边存在过。
又是一夜的失眠,待天色微亮,他便整理好自己,拿着那张晋国的诏书,牵了快马去柳园见他父王,无论他父王现在怎么极力的推脱,他现在依旧是这个国家的国君,这等事情,只怕是他瞒不住的,所以他去向父王请旨,便是最好的诚意证明。
只是他未曾想到,在他还未曾到柳园见到父王,安后的栾车已经先他一步停在那里了,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挺着大肚子的大灵儿,在宫人的搀扶之下,缓缓的下车,安后也如同护身符一般,紧紧的牵着大灵儿的手,仿佛那便是她最后的筹码。
想避开,却已经是来不及,安后同大灵儿回头之间,却已经见到了飞身下马的子轩。索性大方的走上前去,躬身施礼,“儿臣见过王后娘娘,大王子妃。”
还是那么天衣无缝的温和。却是不卑不亢的一声问候,日至今日,子轩的地位自是不能同当日而语,安后收起心中的仇恨,微微一笑,说道:“都是自家人,又在宫外,也不必这等客气了,既然你也是来见陛下的,便一同前去吧!”
子轩点头。“儿臣谨遵王后娘娘懿旨。”说罢便跟随在安后的身后,徐步而行,抬头看去,安后那一直如瀑一样的长发,竟然夹杂着丝丝的白霜。印象之中,那个永远都不会老,长袖善舞,善于保养最在乎自己容颜的安后,此刻也白了头发。
大灵儿便在他身侧,如今的她已经大腹便便,虽然是习武之人。但是挺着这么重的身子,走路也并不快,只是慢慢的走着,一只手由宫人牵着,另一只手顶着自己的后腰,走起路来。也是颇为吃力,子轩见她面色还好,但是双手略微浮肿,便含笑问道:“差不多还有一个月,便会有人叫我王叔了吧!”
大灵儿也不回避。脸上带着淡然的笑,说道:“嗯,如果不出预料的话,也就这二十天了。”那是母亲最自豪的回答,子轩想着自己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若是如今还在的话,张依依脸上是否也会有这等淡然的笑容。
“既然如此,王子妃便应安心在宫中养胎即可,这么长途跋涉的来见父王,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叫人怎么负担的起。”三分关切,七分心疼。那是他曾经深爱的女子,如今为了朝廷权利的争斗,挺着大肚子这么奔波,叫他怎么能不动容。
大灵儿微微一笑,说道:“也无妨,是我缠着母后叫她带我来的,好久都没有见阿诺了,上次为了子轲的事情,阿诺操心劳力,一直都没有机会对她说声谢谢,今天借这个机会,出宫来看一看她,好当面道谢。”
子轩说了句原来如此,便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那俩个字,是他心间上的痛,今日他找父王的所议的事情事关重大,他不想让这俩个字去扰乱他的思路。
由成越代领,子轩随安后进了吴王休息的园子,而大灵儿,却无奈的在休息厅等候,成越告诉她阿诺前几天便已经离开了柳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灵儿说了句真不巧,便不再多说,靠着软榻休息。
一只信鸽落在范珩的身边,他此刻正在案几之上写着什么,阿诺在一侧抄着酿酒的方子,想帮韩夫人再多研制一些新的口味的酒水,见那小鸽子飞入,抬眼看去,脚上并没有绑着什么纸条,便又低下头继续写着,范珩双手捧起那只小白鸽,用手轻轻的牵扯了它的右腿三下,小鸽子便咕咕咕咕的,有节奏的叫了几声,然后继续咕咕咕咕的叫,待叫了三遍之后,方才停了下来。
阿诺回想起素锦曾经说过她的小白就会这样的传音,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情?”
范珩走到阿诺跟前,说道:“阿诺,卫国国师无尘现在来柳园了。”
阿诺起身,“这么快他就来了,正好,我正想去找他,我们一同前去吧!”
范珩迟疑了一下,说道:“也好。”冥冥之中,他感觉要同阿诺一起回益州的计划,又要被无限期的延后了。随即吩咐道,“只是有件事情我必须先提醒你一下,回去之后,一切事情都不可私自做主,无论谁要你做什么事情,都要先问过我之后,再去做。”
阿诺马上回答:“好,好,好,我一切都听你的,现在我们是志同道合的人了,自然是有什么事情先要跟你商量一下的。”
范珩还是不放心,说道:“那你要向我保证,不许离开我半步。”
阿诺立刻说道:“好,好,好,除了上茅厕之外,我不会离开你半步,连睡觉也在你的房间里,好不好。”
范珩知晓她其中的意思,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好吧,这可是你答应过我的,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柳园的厅间之内,安后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的展红菱,说道:“姐姐我有些事情想同陛下单独说,妹妹可否行个方便。”
詹红菱回以一个冷漠的笑容,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陛下同姐姐俩人夫妻之间叙旧了。”说罢便起身而去,此时的她,俨然是一副置之事外的态度,心中倒也是有几分释然,若是她当初真的像安后一样,留在吴王的身边,今时今日,那个为自己子女而权谋算计的女人,想必定会是她了。
吴王看了一眼身后的子轩,问道:“你今日也是来见孤的?”
子轩回答,“父王,儿臣这次前来,是因为同晋国的战事问题。”
吴王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先行退下吧,孤有些话要同王后讲。”
子轩转身欲离去,却见安后温和的说,“陛下,臣妾想同陛下所说的事情,子轩也应该听一听的,毕竟都是一家人,此事又关系到子歌的身家性命,希望陛下能够让子轩也出一份力,毕竟子歌从小最亲的,便是她的二哥了。”
安后这招亲情牌打的相当的温馨,却无奈触动了吴王心中的底线,为帝王者,最忌讳的,便是后宫同前朝之前的相互勾结,就在前几日,安后还曾经因为子轲的事情,向子轩发难,那等深仇大恨,却在此刻变的烟消云散,只是因为自己的一点点利益,便如此的精心策划,那日日睡在他的身边,她的温情,她的言语,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这道理子轩明白,而眼前这个为了自己女儿冲昏头脑的母亲却还没有体会到,自以为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吴王会因为她的大度而重新宠爱于她,会把注意力从詹红菱身上移开,子轩心恨安后,便配合着她去演这场温情戏,说道:“父王,母后说的极是,儿臣也是这么认为的,眼下,子歌在卫国,就算是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保护子歌的周全,比较子歌她是儿臣唯一的妹妹,父王和母后您唯一的女儿啊!”
这番话说出来,连安后都惊了一下,她自以为子轩定是恨透了她,平日里对她那等态度,他就算是为了顾全大局不落井下石,定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说的感激涕零,若不是他想在陛下面前演绎一场兄妹情深的戏,便是这其中定有什么阴谋。
吴王倒是一点都没觉得奇怪,示意俩人都坐下说话,缓缓的吸了一口茶,那是红菱早上为他泡的,浓度正是他喜欢的浓度,温度此时也刚刚好,放下茶杯之后,看着子轩,说道:“如今朝廷之事,你来负责,对待此事,你怎么看?”
子轩把手中的诏书双手奉上,说道:“晋国之意,已经很明显,同吴国和好,只是短暂的缓兵之计,待到他从卫国的战斗得以喘息,唇亡齿寒,定会转过身来攻打吴国,虽然我们在地利上有所优势,但是在国力同兵力之上,却还存在着一定的悬殊,儿臣的意思是,这仗必打无疑,怎么打,由谁来出头,却还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