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都去登记吧。再晚官兵该收摊了。”里正最后耍了次‘官威’,目送着村民离开。杨明看出他爹的不舍,凑过去小声道:“爹,你要想跟他们一起,我也同意的。”“说什么呢浑小子!儿子孙子都走了,就我在这有啥用!”里正气的用烟袋锅敲杨明的头。“都走了也好,省的再生乱子。”宋氏叹日气却是实打实的开心。张氏笑她:“昨儿个还是个菩萨心肠,今个儿就想他们全走了。”“那怎么一样。”宋氏有些脸红:“他们要跟着咱们,即使我心里不乐意,却还是会帮他们。我想让他们惦记咱们的好,对安哥儿好点儿。”“如今看来,这人心还真不是小恩小惠能拉拢的。”“知道就好。”张氏收拾了东西,村人一走这车可宽敞多了。“以后还走野路吗?”里正过来问时老大。“这个城门还收三十文过路费,咱们到下个地方再看看,便宜了就走官道。”时老大和杨猎户坐在一起,给白兔和牛牛喂草。白兔甩着尾巴扭头,不肯吃草。“日后到了都城可咋活过呢?咱们这么多人,没田没地又不会做生意。”里正唉声叹气,要他说还是留在这好,啥都有。“不急呢,车到山前必有路。”时老大难得咬文嚼字,逃荒路上时时安也不忘督促家里人学问。聊了半天里正才想起来正事:“买没买粮食?给咱们几个匀点儿,这次你必须收钱。”“成。”时老大点点头:“一会儿让平安给你们送去,多少钱买的多少钱卖。”里正点点头,坐在地上抬头看天。墨蓝色的天空里一大片红,是藏在云层里夕阳泻出来的光景。他没什么文化,看了半天只觉得浑身舒坦,心情都变好了。时时安给各家倒了半袋子粟米,让哥哥们送去。他躺在驴车上,身下铺着厚褥子,眼前是夕阳无限好,耳边是亲人低声讲话的声音。他把手垫在脑后,闭上眼睛感受傍晚并不热烈的徐风,浑身都要和四周融为一体。张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安哥儿睡着了。”“睡了也好,这几天都没睡个好觉。”时时安嘴角挂起一抹笑,并没有说话。张氏和宋氏继续忙活起来,洗锅洗碗,淘米煮饭。时老大带着两个小子搭棚子,看到时时安睡在里面粗声警告:“弟弟睡着了,你们小点儿声。”时小雨则跟他爹一起在挖土坑,一会儿烧火煮饭用。宋氏来喊他吃饭时,他才知道自已竟然真的睡着了。看着只有盛好的白粥,时时安从空间里拿出上次剩下的萝卜咸菜。他倒了整整两大碗,问到:“给李阿爷他们送点儿行吗?”“我去送,你们先吃。”时老大端起一碗萝卜就走了。时老大去的时候各家已经做好饭了,野菜粥里撒把盐。他并不觉得这样吃有什么不好,毕竟他之前每顿吃的也和这差不多了。他给各家分了萝卜块,拿着空碗回来直接盛粥。这样碗底的汤渍不会浪费。吃完饭美美的睡一觉,天不亮一行人就出发了。现在人少,时家除了时老三都在车上。古大夫,铁蛋娘搂着铁蛋也在这车上。另一辆车上坐着杨嫂子杨二虎,李阿爷阿奶李家良,里正和三个孙子,水花儿子杨大满。其他男人女人跟着驴车步行。天降大雨行至中午,日头正中。“这天越来越热了,什么都不干就一身汗。”里正抹着汗津津的额头,身上的衣衫也湿了一片。“真是热的反常。”时老三一路顶着太阳走着,更不用说了。一身衣服都汗湿了。时时安他们还好点儿,坐在车上,又有他爹用布给他支的棚子。偶尔吹过来一阵小风,别提多惬意了。他看了看众人,都是被太阳晒的通红。挽起袖子的胳膊和走动时露出来的一节形成鲜明对比。“爹,要不要找片树林休息会儿?等日头没那么毒了再走。”时老大也热,面对着太阳赶路,后背早就汗湿了。他问了问杨猎户,随后在一片树荫下歇着。杨明累的一屁股坐在木头上,却喊叫蹦起来:“哎呦!烫烫烫!”他揉着屁股看地上的木头:“这都被晒热了,屁股挨上去跟火烤似的。”其他人也只能寻个树荫蹲着,用手扇风。时时安看的也有点儿热了,这时候要是有冰激淋就好了。不用冰激凌来两个冰块也能消暑。时时安正想着,天空突然一道惊雷。他吓一跳,和众人一起抬头看。只看到炎炎烈日,天空一片晴明,连块阴云都没有。“还以为要下雨呢。”里正撇嘴,自从化雪之后他就没见过雨水了。这都六月底了,一场雨也没下过。“再不下雨庄稼都没活路咯。”杨元说的满不在乎,他家早没地了。“也不知道这老天爷咋想的,饿死咱们对他有啥好处?”水花用破布给儿子擦汗,她手劲大,可怜的杨大满被擦的满身红,也不敢吱声。其他妇人也在给孩们擦汗,小孩儿们不愿意,扭着身子乱躲。宋氏看着几个孩子,都没太出汗,特别是时时安,简直浑身干爽,一滴汗没出。“真羡慕安哥儿,冰人似的,都不出汗。”张氏羡慕的摸着时时安的脸。她怀着孕正是内热的时候,更别说在这样的天气里,她热的人都要化了。时时安抿嘴微笑,他以前也不爱出汗,但是很畏冷。众人抱怨着,吐出的热气在空中化为透明蒸汽在升腾。‘轰隆!’又是一声惊雷。众人再次整齐抬头,见天空还是那副灿烂笑容,又失望的低头。‘轰隆!’这一次人们见怪不怪,该干啥干啥。‘轰隆!轰隆!’连着两声空雷,里正无语:“这老天爷干啥呢?光打雷不下雨,这不是谲(o四声)人吗!”(方言谲人就是骗人的意思)里正话音刚落,一道闪光,一声清脆的霹雳,接着便下起瓢泼大雨。宛如天神听到信号,撕开天幕,把天河之水倾注到人间。这大雨下的突然,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已经被雨水浇透了。他们先是呆滞,懵愣,然后就是狂喜。狂喜后是狂悲。“要是这雨来早点儿咱们也不至于离家那么远了……呜呜呜。”里正被雨水迷了眼睛,眼泪混着雨水下流。“不长眼啊……”“快走吧。”杨明拉着他爹,大声喊:“光在这淋雨也不是事,先找个避雨的地方。”一行人手忙脚乱,上车的上车,拿东西的拿东西。顶着大雨走了离里路,时老大喊道:“这样下去不行啊!这荒郊野外的哪儿有避雨地方。”他下车走到里正跟前:“咱们砍点儿小树,用树枝树叶先搭个避雨的地方。”里正同意:“你们几个年轻后生去吧,其他人能帮忙的帮点儿小忙。”男人们立刻行动起来,砍了几颗成人手腕粗细的小树,刨坑搭架。女人们则收集了满地树枝树叶缠在一起,做遮雨的篷顶。“爹,放两块布在上头吧!”时时安喊了一声,时老大就过来拿了两条常用的被单。不出半个时辰,一个能装下两车和一众人的大遮雨棚就搭好了。里正和李阿爷他们坐进去叹日气:“这雨还是来的急。”“可不是,话音刚落就把我淋湿了。”“这雨下的跟天空漏了一样。”时时安看着浑身湿透的众人,喊他爹:“爹,用被单隔开两个空间,让大家换干净的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