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第一周,周工作会上,杜晓明给全体教师布置了一项任务,六一前夕,学校准备办一次“喜迎六一节,传承敬老情”文艺汇演,一方面从活动中培养学生的素质,另一反面提升学校的影响力,每个班级最少两个节目。
作为酒馆小学,文艺汇演这个词犹如海市蜃楼只停留在梦幻中,所有老师只是在电视上饱饱眼福,做做幻想,如果让他们去实践完成那基本是难于上青天。
杜鹃是第一个找到杜晓明的,她愁眉不展,说:“咱们老师和学生文艺细胞基本都是冷冻状态,平时上音乐课都是南腔北调的,让他们出节目,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杜晓明知道她是代表诸多老师的意见,神情凝重的说:“他们的文艺细胞为什么冷冻,关键是学校没有为他们提供锻炼和展示的平台,一场节目对于培养学生的意义我不用说你也知道,只拿你来说,我想通过一场节目你能学会许多工作的经验。”
“关键是任务布置下来,他们都把任务转嫁给我了,都说我年轻,我也不好拒绝,说实在的,一两个节目我能拿下来,这一个学校的节目我还真拿不下来。”杜鹃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咱们学校不是有多媒体,你需要把节目选好,分时间段让负责老师带领学生在多媒体教室跟着动作练习,不出两星期,绝对会出现奇迹。”
杜鹃一拍大脑,兴奋的说:“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么一说我豁然开朗,心里也有底了。”
“怎么说通过活动你会丰富许多经验,没事,我以前在初中一个人编排了一场两小时节目,人得敢想敢干,才会快速成长,你放心中间有什么疑难我会及时给你指点的。”
杜鹃欢快的点点头。
有了活动,有了音乐,校园顿时显得生机盎然,教师和学生脸上的表情也活泛起来,学习的尽头似乎也更足了。
五月底,对于酒馆小学来说,喜事连连,于成军告诉杜晓明,他亲自到教体局沟通厕所一事,听说中心校早就将报告打上去了,教体局准备将厕所和幼儿园规划在一起,估计再等几个月时间,能够动工。5月25日,镇政府通知学校18名学生到县妇联参加“代理妈妈”活动,那天刘银凤领着孩子们去参加,一回来眉飞色舞的说:“杜校长,你可真为咱们村办了大好事,全镇今天共去24名学生,咱们村代理孩子最多,有的村一个也没有,这些孩子都是企业以及一些爱心人士赞助的,有些孩子一年500元,听说一直资助到高中毕业,如果这些孩子能够考上大学,这些爱心人士一直资助到大学毕业。”
杜晓明笑笑,心里美滋滋的,颇有一点自豪感,他赶紧给县财政局于局长和镇抓妇联李副镇长打了电话,分别表示感谢。
“喜迎六一节,传承敬老情”的节目在几次彩排后也逐渐有声有色了,杜晓明决定到镇上一些商家给学生“化缘”,他和黄朝阳主动到镇上几家资金雄厚的商家进行协商,节目准备在当地电视台播放,凡资助学校的商家都在背景墙上“爱心资助栏“里出示,商家都很乐意配合这些有名又有利的活动,有为学生捐书包的,有为学生捐图书的,还有为学校修换门窗的。
六一节那天,校园人山人海,听说学校邀请了县电视台来录像,本村的、外村的老百姓纷纷向学校拥挤而来,这么大的场面防止意外,防止突发事件的疏散,不能出现踩踏事件,学校做好大型活动的各种预案,安排好教师深入会场和重要位置,并邀请镇派出所维持秩序,节目现场井然有序,节目有学生主持,内容有舞蹈、相声、小品和歌曲演唱,最后有杜鹃为大家演唱,她为大家演唱了一首《橄榄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清流的山溪、、、、、、她的声音比年龄成熟,唱的饱满,纯净,干净、情感,没有那么浮华,还有一种倔强的力量,能从中听出对人生的态度,全场鸦雀无声,家长和孩子们聚精会神的听这位远方的犹如女神的天籁之音,他们脸上倒映出本村有这么美丽的渊博的教师的自豪和自家孩子能上电视的喜悦。
这一天其实也是杜晓明最提心吊胆的一天,他是学校法人代表,这么多家长这么多社会闲杂人员,有些意外是不可预知的,一旦出现意外就注定他要被问责,他突然明白现实中诸多校长谈及的“防噎止食”拒不开展活动的道理,直到活动顺利结束,他悬着的心彻底松懈下来。
六月的风柔柔舔着所有人的肌肤,也舔暖了这个季节,热气升腾起来,蚊子蝇子便活跃起来,学校也基本进入复习备考阶段,学校统一规划了各个学科的复习计划,以免教师各自为战,毫无目的的复习。
杜鹃一大早起床,只觉得四肢无力,开住室门双手感觉十分吃力,她想也许是夜间备课时间过长,劳累的,坚持到伙房吃过饭,吃过饭在住室歇了会,拿起教科书走向教室,学生们正在聚精会神的预习课本,她巡视了一遍,走向讲台,但大脑神经中枢好象失控一样,右腿不听使唤的没有跨上讲台,却被绊到了,她“扑通”一生倒在讲台上,班级马上鸦雀无声,全班学生吃惊的看着自己亲爱的班主任从地上爬起来,试图继续登上讲台,但又摔倒了,几位有眼色的学生赶紧把杜鹃扶起来,杜鹃在两位女同学的搀扶下迈者小碎步走到学校门口的卫生室。
村医为杜鹃把了把脉,又询问了病情,说:“这个病我前天还见过,格林巴利综合症,也就是急性感染性多发性神经炎,输几瓶液就好了。”
杜鹃一听病情不是太严重,说:“这不快考试了吗,你看能否给我输上,然后将药给我,我拿到学校边输边改作业,药没有了我自己换。”
村医犹豫了一下,说:“这不太好吧,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杜鹃说:“没事,这学校离这里不到五分钟距离,有什么问题我让学生或老师喊你一下。”
村医想了想还是默认了,将所有药全部装进食品袋,到学校小会议室给她扎上针,给刘银凤交代了一下回卫生室了。
会议室里,杜鹃边输液边改作业,一直到夜里八点钟,还有一瓶,几位男教师陆陆续续去睡了,刘银凤坐在椅子上,依旧陪着她,杜鹃不好意思说:“刘老师,没事的,你去睡吧,这瓶输好后,我自己能拔针头。”
刘银凤笑笑说:“我陪着你输好,送你睡下,我才安心。”
杜鹃没有坚持。
最后一瓶是氨基酸,刘银凤刚换好药,杜鹃“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下去,不省人事,刘银凤立马跑过去,用手紧紧掐住她的人中,大声喊起来:“校长,你快来,你快来。”
杜晓明正在寝室转悠,一听声音不对头,飞一般跑到小会议室,杜鹃睡在地上,呼吸微弱,脸上失去血色。
在校住宿的教师全部都来了,杜晓明一把背起杜鹃就跑,一边跑一边指挥道:“黄朝阳赶紧联系镇卫生院急救中心车辆,王骏毅你赶紧联系村卫生室医生,郝春来你负责留校管理学生安全。”
一口气背到卫生室,村医当时吓呆了,脸上瞬间失去血色,汗蜂拥般冒出来了,打开几瓶葡萄糖用筷子翘开杜鹃的嘴唇倒下去,等村里一辆面包车过来,一句话也不说,帮忙抬上车辆,一起奔往镇卫生院。
一路,黑暗的夜像阴霾一样浓重,将所有人的神经紧紧禁锢起来,面包车的空间是狭小的,更让人感到生命的残酷,杜鹃还这么年轻,一个生龙活虎的生命瞬间变的奄奄一息,生命真是不堪一击。杜鹃平躺在刘银凤的怀中,呼吸依旧困难,舌跟发硬,只有泪水能辐射出她生命的存在,她流泪了,有一种坠入深渊的无力感,恐惧犹如血盆大口的老虎将自己吞噬,她无法动弹,她不想这么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她曾经有一种罪恶的念头,坚持这一年就离开这所学校,到大城市,而此时她想是不是这种罪恶的念头上帝在惩罚她,她是家中的独生女,是父母唯一的精神支柱,她有自己肩上的责任、、、、、、饶恕我吧,上帝,给我生命,如果给我生命我一定净化我罪恶的念头,专心致志的哺育这里可爱的孩子们,给我生命、、、、、、
村医反复交代刘银凤要一直保持平躺,保持呼吸顺畅,千万别窝住呼吸,杜晓明一路反复呼唤杜鹃的名字,让她保持清醒的大脑,一旦意识模糊将意味着一个年轻生命的很难挽回,这是生命与死亡的较量。
面包车的速度一直都是疾驶的,黄朝阳还不住的催促能不能再快点,师傅很生气的说:“一车人生命都在方向盘上,人越是激动干什么事情越应该平心静气。”一车人没有理他。
终于看到镇卫生院的救护车,所有人都感到是菩萨驾临,快手快脚将杜鹃抬到救护车上,插上氧气,杜鹃忽灵了许多,医生用手刺激着她的脚底手掌心以及腿部,询问她是否有知觉,杜鹃嘴唇动了动,医生埋怨村医说:“这是一个低血钾症,怎么能按格林巴利综合症去治,你知道你这样会有多危险,再有半个小时这个年轻的姑娘就毁在你的手中,特别是你最后给她输的氨基酸,那是在快速排除身上的钾。”
村医知错的点头说:“没有经验,没有经验,这是我生平来第一次遇见,第一次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