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弦琴的琴骨其实是块白骨,上面的琴弦乃是龙筋,一弦一柱,世间帘见。
水阁上的香炉飘着蓝伽幽香,风撩茜纱,水推流云,四处寂静。
绮罗深吸了口气,道:“我这首曲子有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仿佛一场梦境,梦里的人是人非,都会随着曲终而逝。”
第一个调子弹起,天空骤然凝结出一道碧莹的光,君无忧一怔,抬头看去,随着第二个调子弹起,整个公主阁都罩进了虚华之中。
第三个调子在绮罗指尖拨起,结界落下,独孤澈身体一僵,陷入了沉睡。
“三生渡我,幻梦浮华。”绮罗双手按在琴上,嘴里念了个诀。
君无忧瞪大眼睛,这才明白,绮罗所奏的乃是三生渡,可以给人织出过去往事,回忆封存的幻梦浮华。
“住手!”君无忧一道赤色的玄光朝绮罗劈去。
他绝对不能让绮罗弹奏三生渡,这么做,只会害死独孤澈,他曾答应过老家主,一定要保住独孤澈的命。
他说过话就一定会准数,那一掌劈伤的不止是唐璃,还有绮罗的魂。那俱身体在玄光下破碎,坐在琴架前的,是一身红衣的绮罗,衣摆上绣着一朵朵蔓珠沙华。
君无忧感觉喉咙里咔了一个东西,所有的话都堵在了下面。
绮罗看着他,面无表情,双手按着琴弦,慢慢拉开。
结界设立,幻梦浮华结成。
“绮罗。”君无忧的喉咙闪过一丝腥甜,他怎么都想不到,唐璃就是绮罗,他竟出手伤了她。
“你终于认出了我。”一口鲜血喷在了白骨琴上,红色的血珠划落,滴在弦上,弦音微颤,血弦弹出更多的血珠,溅开在琴面上。
一顺间,好像开满了梅花,红的让人心慌意乱。
“绮罗。”君无忧不顾一切阻碍奔过去,将她揽入怀中。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君无忧懊悔不已,声泪俱下,他的手抓的更紧,怀里的人越来越虚弱,身体渐渐透明,好像立刻就会消失在眼前。
“我被缚了灵愿,如果在灵主灰飞烟灭之前没能解愿,我将永远困在宿体,不能对任何人说出自己是谁。”绮罗忍着喉咙里的血,说出这个真相。
君无忧听来,真相确实残酷了一些。绮罗现在的宿体已毁,又困在幻梦浮华之中,随时都有灰飞烟灭的危险。
“不要怕,我现在就带你走。”君无忧开始凝气,准备破坏独孤澈的幻梦浮华。
绮罗抓住了他的手,阻止道:“不可以。”
绮罗摇摇头,继续说:“这里的一切,是我为独孤澈织的过去,如果贸然离开,他会死!”
“他的生死与你何干?”君无忧再次凝气,势必要将这个梦境挣脱。
是啊,别人的生死与绮罗比起来,根本不重要。他君无忧保护别人的时候,一定是为了绮罗,如果绮罗都保不住了,保住别人又有什么用?
绮罗闭上眼睛,轻轻摇头,叹道:“没有用的。”
果然,君无忧试了几次,全部失败。他们根本不能挣脱这个梦境,就像穿进了时空,回到了三年前。
云国,半骨城
那年,独孤澈十七岁,他在华仙府拜了远桐地仙为师,学习玄门之术。
有一日,华仙府来了一个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穿戴非常华贵,她是云国的贵族小姐。据说她得了一种病,活不过二八年纪,父母都希望她能住在华仙府,以仙气疗养,达到长生。
独孤澈第一次见她时并未放在眼里,也不搭理她。在独孤澈眼中,再富贵的出生,也不及他是独孤长孙的出生。
那个女孩总喜欢跑到独孤澈的面前,总是问他:“你是不是讨厌我?”
独孤澈从来不说话,讨厌或者喜欢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直到有一天,她病了,快要死了。独孤澈才同她说话,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公孙佳佳。”女子的笑容,如明月那般干净。
独孤澈和她认识只有一个月,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他从来不问公孙佳佳为何住在这里,为何不回家?直到她病了,他才知道,公孙佳佳已经被家人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