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桐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在走钢丝,这种紧张的感觉从没有发生过,毕竟之前的生活平平淡淡。
他弯着身子,避免和那些疯狂的人发生碰撞,他们惊恐得已经失去理智了,白桐相信,只要自己被撞倒在地上,他们的鞋子不会有丝毫犹豫的踩上自己的脸。他有些愤愤不平,他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色的大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丢了,雨水这个时候也开始流进他的双眼,他用袖口抹了抹眼睛才勉强重新看清这个世界。
“拜托,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白桐看着不远处还在啼哭的小孩子喃喃自语,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圣人,但是那个孩子现在才几岁,她还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享受自己的人生,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那才叫做可惜。
“没事了,没事了……”终于,他抱起地上的小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重复着这三个字,他从来不会安慰人,也从来没有好到可以安慰的朋友。
黑暗的环境让小孩觉得恐慌,她不停的乱动,乱叫,白桐一只手搂抱着她,一只手擦掉了她眼皮上和眼睛缝隙中的水。过了一会儿她才敢睁开眼睛,她要妈妈,她要找妈妈。
这真是一个老套的情节,白桐抿了一下已经干燥的嘴唇吐槽道,他觉得如果这是拍电影的话自己或许能得个什么奖,如果有人记录下了这一幕的话政府会嘉奖他,给他一笔嘉奖费,但他并不缺钱,他只是有些想告诉别人,自己要比街上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们好上太多,现在他却不知道想告诉的那个‘别人’是谁。
小孩开始不闹了,她安静的搂住白桐的脖子望着他,白桐回以她温柔的微笑。他放松了警惕,突如其来的撞击让他失去平衡俯身向下倒去。白桐还记得这个姿势,他们军训的时候练过这个姿势,只是那时地上的是泥土,而现在是混泥土。他将小孩安全的环在手中,弓着身体为她抵御着伤害,他觉得这个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夸他伟大,他瞄了他们一眼,或者他自夸。
一只只的鞋子毫不在意的踏上了他的小腿,白桐疼得一直在龇牙,果然是一个不错的抉择,他想,此时的他本应该舒服的躺在被窝里的,却在这被动的享受着精神的刺激。后背的重量越来越大,他衡量不了究竟有几个人压在了自己身上,他有些坚持不住了,还好这个时候趴在他背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爬了起来。
没有一句话语,他们又开始奔跑,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像是没有灵魂的人。
他抱着小孩艰难的站起了身体,尽管身上已经脏得不像话了。小腿传来疼痛和酥麻的感觉让他差点又倒回了地上。
“我要休息一下。”他觉得自己突然火气很大,但又不能向小孩发火,他依旧对着她笑,只是此刻的笑容难看了几分,这一点连这个小孩都看得出来,她不给情面的哭了起来。
白桐收起了强挤出来的笑容,脸上多了几分无奈,他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了几步路拐进了一个死胡同,这里的垃圾堆积如山,剩饭,剩菜,废水在雨水的调和下混在了一起,它们传来了一股恶臭,然后开始慢慢的往外流。
真的是无比糟糕的一天,白桐想,今天也不可能有环卫工人来打扫了。他忍着臭味在一旁的地上坐了下来,他用手把头发撩过头顶,这样雨水不至于很快顺着他的头发流到眼睛里。
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白桐转过头想问小孩,但他没有问出口,他觉得这个问题很蠢,就像现在问她‘你的家在哪里一样蠢’。
他转过头对着面前的小孩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清理她脸上的雨水。
他曾经是多么希望出现一件新鲜的事情打破他枯燥无味的生活,然后,这事情出现了,他却只能不知所措。当一个人变得茫然,大众的选择也成了你的选择,然后你变得盲目。
稍微过了点时间,白桐的腿不是那么痛了,他想抱着小孩跟着这一群人一起出城。出城,然后干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变得有些疼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看上去越来越像是推倒精神病院围墙的一群疯子,就算是这样,他还得和他们一起跑。
把一个疯子放进一群正常人里面,他一定不会变得正常,但要是把一个正常人放进一群疯子中,他多半得变成下一个疯子。
他想了一下,就算是被人当成是疯子,他也要迈步跟上他们了,先前自己一个人还可以去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但现在多出了一个小孩。他开始嘲笑起自己,所以我这一路走来就发现了一个小孩,然后马上又要原路返回。
不!这可是一条生命,一条生命都抵消不了你的好奇心吗?
他心中拿矛的恶魔和拿盾的天使总是在吵架。
直到外面的叫声大得突然把白桐从脑海中拉回来,他想走到胡同口探出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一只手臂被甩到了他的脚下。他寒毛直竖,心脏慢了半拍,马上又开始剧烈的跳动。
血液从单回路的血管中流出来,很快就流干了,刚开始的时候,它的手指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动。
“这其实就是个道具吧。”白桐被吓得脸色发白,说着连小孩都能识破的谎言,他扯动已经发麻的双脚想要远离那只手,然后他狠狠的亲吻了大地,他很快又爬了起来,后背挨着墙壁喘着粗气。
小孩又开始哭起来,如果哭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话,白桐倒是不介意大哭一场。他深呼吸了几口空气,眼睛不愿再去看地上的东西,接着又撩了撩已经瘫软下来的头发,开始一步一步走向墙角。他真的很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死亡会离他那么近。
“吼!”在白桐马上要到胡同口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绿色的大脸向他吼叫了一声,白桐吓得哆嗦着退了回来,他发誓,他当时的心跳就好像立刻就要停止了一样。
他甚至能听见心脏缓过气来不停抽搐的声音,他把手按在心脏的位置,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头打量起面前的东西。
两米半左右的个头,红色的眼睛,绿色的皮肤,粗大的毛孔却没有任何毛发,难看的面孔,长长的獠牙,不停混着雨水滴落的暗黄色唾液,这,这是怪物吧。白桐从未见过哪种人会长成这样。
它的块头太大了,根本挤不进这个死胡同,这是白桐唯一觉得幸运的事情。
不幸的是他呆在这里根本不想走了,几分钟过后,异变人依然在巷口把手伸进来想要抓住点什么,白桐是这个时候才发现面前的怪物眼睛的焦点从来都不是自己,它瞧见的是那个小孩,白桐有些不明白它为什么对一个小孩那么热衷,比起肉的话,怎么也是我身上的比较大块吧。
如果将小孩拿去当诱饵的话,自己也许还有逃命的机会,因为,在它的眼神中,自己就好像是蝼蚁。但是他出现这个念头的下一秒就放弃了,要是我真的做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就算我回到了教堂,也该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
“死就死吧。”白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叫小孩坐在他身边远离那个怪物的地方,然后问,“你喜欢听故事吗?”外面的怪物还在像丧尸一样伸着手吼叫着,但白桐好像并不在意了。
“喜欢,妈妈讲的故事最好听了。”她高兴了一下,马上眼中又开始冒起了水花。
“不,大哥哥讲的故事也很好听。”白桐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头很烫,白桐沉默了一下又笑了起来。
“可是,妈妈的故事永远是最好听的。”她争辩起来,脸开始变得通红,然后开始咳嗽。
白桐赶紧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等她缓过气来,他把她抱在了怀中,纵使身体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他也想给她温暖。
他们马上就要死了,白桐觉得自己连累了她,要是自己没出手抱起她的话,也许会有好心人会做出同样的事,但他们会及时逃走,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蹲着这里犹豫不决,他以为世界就自己一个好人,这种想法可真是荒谬。他承认自己虽然居住在教堂里,但是从来不信神,他不会像爷爷奶奶那么虔诚每天都会做礼拜,但他此刻却希望有哪位神可以发发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