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主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形同软禁的生活,他只是每日自顾自的编纂书册,写着自己那卷多年前就开始编纂的、名为《夏侯子》的集子。
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的感觉。
这种感觉,残酷而又让人清醒。
“君侯。。。。。。”
老人的声音早已沙哑,当年挺拔的身形也已然变得佝偻,他来到堂内,给屋中火炉内填了几块兽炭,他知道主人自小便有些畏寒:
“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
夏侯玄抬眼,和煦的朝着老人一笑:
“我知道了,顾叔,您也早些休息吧。”
“哎。。。。。。哎。。。。。。好嘞。。。。。。君侯。。。。。。”
老人慈祥的笑了笑,眼中充满了慈爱与温柔,那感觉就好像是将夏侯玄当作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他的独子十年前便已去了边地从军,唯一的孙儿顾怜之刚刚成婚,也早就分家居住了。
而府上的数百家兵和两百玄甲卫,也已经被司马师上表收回了朝廷。
因此偌大的侯府,除去几个打扫庭院、做饭洗衣的仆人以外,就只剩下顾霆和夏侯玄两人了。
“对了,顾叔。”
夏侯玄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将笔搁置在架上,问顾霆道:
“听闻我那族妹令女收养了个曹家子,府中奴仆惧怕祸患,纷纷私自离散,族妹府中此时想必缺粮少米,你安排人,每月给族妹府上送些米粮柴薪之类的吧。”
顾霆点了点头道:
“我这就去办。”
顾霆即将退出门外的时候,夏侯玄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顾叔,阿摩呢,怎么这两日我都没有见着它?”
老人听了这话后,神色微微一变,他沉默了半晌之后,这才低头道:
“君侯,阿摩一向喜欢玩雪,兴许是这几日外面的雪大,它跑出去玩儿了呢,过几日就会回来了。。。。。。”
老人知道,那阿摩来到府上以后,已然过了三十年之多,若不是李当之先前以神奇兽药为其续命,它也早就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而据说每只犬即将要逝去的时候,都会自己找一个无人的静谧之地,安详的死去。
阿摩,自然也不能例外。
夏侯玄似是想起了当年少年时在江陵江边的那个夜晚。
往事依稀。
【当年的江陵郊野,月华如水,映照着江波,更是绝美无比。
尚是少年的夏侯玄掬起一捧清澈的江水,美美的喝了一口,他用沾湿的手抚摸着小犬的额头和小耳朵,小白马也悠闲的舔舐着江面。
“你们说,给你们起什么名字好呢。。。。。。”夏侯玄喃喃道:“‘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有了!”
夏侯玄笑道:
“就唤马儿叫做白雀,唤狗儿叫做阿摩,真好!”
夜幕越来越幽深,‘白雀’依旧温驯的舔舐着少年的面颊,‘阿摩’也静静地在少年怀中打着齁,月光,也是越来越柔和了。】
“哦,顾叔,我知道了。。。。。。”
夏侯玄站起身来,背转过身,不禁已然湿了眼眶。
在这个夜晚,大狗阿摩再也没有醒过来,它脖颈间的玄铁铃铛依旧在冬风中“叮当”作响着,仿佛是在轻声安慰着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