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害怕的。”滕云深诚恳地提出了建议,“因为……害怕无济于事。”他指着窗口,“你可以逃跑的,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能够毫不犹豫地杀人——起码此时此刻还不行。”
妖魔之影被明晃晃的月光驱走了,可盘踞在巫师心头的恐惧尚未烟消云散。比起张牙舞爪的怪物,同伴的尸体更加让他害怕。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滕云深收拾掉三个巫师了,三个和他一样的二阶巫师,并且状态依然很好,好到可以再收拾掉第四个。他就是第四个,没有别的人可以拿来当挡箭牌了。
巫师迟疑地离开了墙壁。“丢下你的魔杖,”滕云深语调轻缓地提示道,“否则我不会放心的,放心是达成和约的首要条件。”巫师紧绷着脸,丢开了魔杖,丢到自己一时之间够不着的地方。
“你可以走了。”滕云深对缓缓转身的巫师点点头,“我不会出尔反尔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杀死谁。我甚至不是一个真正的巫师,我对你们的世界一无所知。”
这是最后的关头了。巫师已经选择了放弃抵抗,但他表现得过于紧张,一副容易受到刺激的样子。滕云深不介意在这个时候稍微示弱。
巫师一言不发地从窗口跳了出去。
滕云深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说的是真的,他没有杀人的习惯。然而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放走敌人。将之重创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可惜的是,他无法继续战斗了。
他若无其事地恐吓敌人,却可能是这里最为不安的一个。死去的巫师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了,活着的巫师只是腿上掉了几块肉。而他呢?唯一的一颗心脏被匕首刺穿了,却不得不继续跳动。
滕云深站了一会,确认状况。晕眩?不,清醒得很,疼痛明快地折磨着他。“好极了。”他安慰自己。没怎么流血,那么也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了。
仅仅是第一级第一阶的巫师,就和电影里惹人讨厌的怪物一样强壮……只要能够保护江潇潇,滕云深倒是并不介意自己成为一个怪物。
他握住了匕首,曾经冷冰冰的握柄被他的血液烧得暖烘烘的。两者暂且相安无事,但他可不能带着这样的伤口冲锋陷阵。他咬紧牙关,释放魔力,锁住匕首,然后把它拔了出来,疼痛在瞬间加剧,真正的钻心之痛,他丢开了匕首,疼痛又在瞬间褪去,如同噩梦残留的触觉。
滕云深在原地站了一会,抵抗着想象中的晕眩。晕眩终究没有到来。异乡骑士的礼物又发挥了它的神奇魔力,促使致命的伤口迅速愈合。
迸!平静没能持续太久,在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中,滕云深诧异地看着巫师穿过窗户,去而复返,回到了他的面前。他知道巫师很可能不会就那么灰溜溜地逃走的,却没想到巫师这么快就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幸好,巫师的速度还是不够快。
“你一个人?”滕云深快速地瞄了第二世界与基准世界一眼。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巫师确实是孤身前来的。
“我可不怕你,”巫师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去上了点药。”他盯着同伙的尸体,“他死了正好,匕首就是我的了。”他颇为忌惮地望向滕云深手中的魔杖,“还有这支魔杖,也是好东西,我瞧得出来……”
滕云深摇了摇头,摊开手:“来吧。”得自同学们的能量减弱了,趋于稳定,停留在第一阶的饱和状态。不过,他还有江潇潇的魔杖,以及一副攸关世界存亡的无价之躯。
巫师扑了过来。
他拎着另一根魔杖。没有风,没有影子。滕云深仓促地挡了一下,两支魔杖碰撞在一起,浓烟冒了出来……滕云深朝后退去,手掌火烧火燎的发疼。
巫师心有余悸地止步在了阴影之外。他还弄不清楚之前恐怖的妖魔从何而来。他转动魔杖,指向窗纱,使用一个小小的魔法,那算不上复杂的技巧,只是把魔力聚集起来,然后释放出去。迸!又一扇窗户被他击得粉碎,月光涌了进来。
影子不会彻底消失的,就在巫师的身后,就有一道斜斜的浅浅的影子,他自己投下的影子……但滕云深无法利用它,影子太单薄了,无法给巫师造成困扰。
然而巫师也把风放了进来。滕云深默诵着诗歌,再次尝试着将风变化为羽毛。通常来说,这样做可以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仅仅是干扰视觉……但他往往能够很好的运用这一优势。
前提是,他得把握好机会。前提是,他要自己制造一个机会。滕云深蓦然离开了第一世界——他不会再到第二世界去了,划不来——他回到了基准世界。巫师们一定有保密守则之类的东西,不过,性命要紧,随它去吧!
巫师追入了基准世界。匕首倒在其次,滕云深手里的魔杖是更好的东西,他志在必得。巫师气势汹汹地逼近滕云深,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畏惧于自己的法力,打算逃跑,而他当然要穷追不舍——
无数的羽毛遮住了巫师的视野。羽毛上沾染的湿气令巫师冷得直打颤,寒意不期而至。他警觉地后退,轰隆!红光透过羽毛的缝隙射入了他的眼帘。
滕云深取了胸口的血,红色的力量,让愤怒推动着自己的躯壳。他宛若利箭般射向了巫师。咚。他撞上了巫师,撞个正着。他挥动拳头,却立刻被巫师眼疾手快地扣住了腕部,视觉被破坏了,但巫师的听觉灵敏得很,他们跌倒在地,贴着落叶滑了出去。
滕云深困惑地眯起眼睛。他瞧见了什么?一张面孔,花纹。一条身影,尾巴。一只猫?一只漂亮的猫,浑身雪白,有点像……老虎?
一头老虎突然冲了过来,推开他,并按住了巫师。巫师惨叫了起来,他的腹部被撕开了,破锣般的嗓音响彻了寂静的夜空。
老虎灵敏地跳到了一旁,似乎十分厌恶血污,它转过头来,转向目瞪口呆的滕云深。“它”不是一只“老虎”,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