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志高当然知道母亲不可能让自己辞官。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况,若是不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压制住母亲理所当然的无理要求,以后定然是后患无穷。
这些年,他都不记得给哥哥善后多少次了。他明明是自己的兄长,可是在外面惹的那些麻烦事,比自己儿子都多,替他善后自己时常像个孙子。他挺公正廉明的一个官老爷,因为这个哥哥,脸都不知道丢了多少了。
从小就是这样,家中的好东西从来都是哥哥的,留给自己的只有委屈。
哥哥打小喝的羊乳时独一份的,精细的美味佳肴也是他的,连裁剪新衣裳也只有哥哥的。因为他打小身体好,所以不需要喝羊乳,不需要吃的精细,更不需要穿那么崭新保暖的新衣了。
那些桩桩件件都已经成了他心底深深的沟壑。
如今母亲不愿分家,不是怕他和妻儿自立门户吃苦头。而是因为自己官职在身,能成为哥哥的一道救生符,保护他不轻易受别人的欺负。
可是他们这样无所顾忌的利用,就像是横亘在亲子间的一柄长剑,劈出那条沟壑,也斩断了他对母亲和兄长的所有期待与依恋。
所以在这个家里,他比谁都难!他亦是比谁都想要分家!
他苦笑着说:“从前,我可怜自己得不到母亲的偏爱。现在,我庆幸母亲你没有用你的那份溺爱来害我。”
老太太对他前半截话感到些许愧疚,可是听到后半截,心里便格外不是滋味了。合着这是在挖苦她呢!于是先前那些微弱的愧疚很快就抛掷脑后了。
她长子身边的祸星还没解决掉呢!哪里顾得上去愧疚?而且现在二房的日子过的蒸蒸日上,大房却还有个祸星杵在那呢!那日子怎么能过得好?
反正二儿子已经埋怨上她了,索性她就恶人做到底。威逼不成,便改为利诱:“不管你是不是怨我,你到底也是我抚养成才的。你哥哥这般不成器也不是我所愿,如今他难立身,你也帮衬着点,终归是你的同胞兄弟。青云你就带去二房养着,他所有的花销,都由我来出,以后婚娶花费我也会给他准备出来,你看这样可行?”
谢志高苦笑道:“母亲既然已经决定下这事了,我说不行怕也没有用吧!那我只提一个条件,分家吧!把我们二房分出去,青云跟着二房,以后是福是祸,都是我们二房的事。与大房也就彻底没有关系了,省的以后青云把谢家全都祸害了。”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讽刺,朝廷断案,便是罪臣全家被定罪,也还分辨个稚子无辜呢!到了谢家,竟能将所有的罪名推给了一个孩子,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第9章
老太太当然是不愿意分家,可是二儿子的话也不由地让她慎重的权衡利弊。
之所以不将谢青云送去寺庙,就是怕他心怀怨念,造成业果报应,害了谢家。如今既然要牺牲了二儿子,那的确不该再留下任何祸害大房的隐患。
而且就算是两房分家了,血缘亲情总是割不断的,以后大儿子遇到麻烦,二儿子也还是能帮衬的。若是以后二儿子真被祸害了,她也不会置之不理,总会去帮扶着的。
这一番再三思量,分家的好处远大于弊端,所以老太太便答应了下来。至于分家析产的事,她自然要找大儿子商量一番才行。
谢志高能如愿以偿地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已是心满意足。至于那些家产能分到多少,他都不计较了。从小到大吃了无数的亏,便是再吃最后一回亏,又如何?
总比日后被大房拖累要强,哥哥挥霍无度,坐吃山空。嫂子性格要强,工于心计。那一对双生子也是娇宠无度,毫无规矩。
就这样的一家子,真要哪天捅出篓子来,他说不准都填补不了。所以现在能脱离大房这一家子,高兴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计较那些身外之物?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对自己的夫人报喜。
他退出老太太的房间,走到院子里时,就见他那明媚娇颜的女儿,正站在厢房门口左顾右盼地等着。
一见到自己出来,马上满眼欣喜地飞扑过来,急不可耐地问道:“父亲,怎么样?哥哥能不能来二房生活?”
谢志高笑意难掩地看着满脸渴望的女儿,语调轻慢的说:“如你所愿!”
谢萧萧瞬间笑靥如花,激动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太过高兴,不小心欢呼起来。
谢志高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我们回去再说。”
谢萧萧摇着头,睁大了一双杏眼说道:“我要先去给哥哥报喜,父亲自个儿先回去吧!”
谢志高没阻止她,看着她脚步轻快的跟在秋月身后,一道往谢青云的院子去了。他自己也阔步回了二房,急着与妻子分享这样的喜讯。
谢萧萧和丫鬟一路疾走到谢青云偏僻的院子外时,院门正大开着。院子里冷冷清清的长着两棵银杏树,明明不大的院子,却散发着无尽的寂寥萧瑟。唯有廊庑下挂着一盏半旧的红灯笼,映着落日余晖,反射出暖橘色的光,看的人心生暖意。
她一踏进院子,就扬声喊道:“哥哥,我来给你送好消息来了。”
一个老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她客气道:“大小姐怎得过来了?大公子正在用饭,你吃过了吗?”
谢萧萧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也还没吃呢,嬷嬷给我添一双碗筷,我和哥哥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