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杨柳芊,院庭四合间。房脊琉璃苫,天井座中间。屋里清香漫,茶盏对八仙。绿树红墙之内,正是刘喜奎的宅邸,这是一座标准的三进四合院,大门两侧一对威武的石狮子甚是雄壮,朱门开启,庭院通幽,大门口一对大红灯笼迎风招展。
上房客厅内,刘喜奎与保长甲元分坐八仙桌两侧,推杯换盏,甚是惬意。刘喜奎头戴一顶黑色的瓜皮小帽,身着藏蓝色绸布外衫,拇指上那支翡翠扳指格外耀眼。
刘喜奎祖籍并州,他的祖父刘增保曾做过大清朝的知县,搜刮了许多民脂民膏,家底也算丰厚,后因弹劾被罢官,又遭仇人追杀,携带家资及妻儿老小避难至此。路过清风观时,因旅途劳顿而病入膏肓,受到道长张智纯的精心医治。刘增保感念道长的救命之恩,便施以财帛。又听闻此地民风淳朴,便请教道长张智纯,道长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见刘增保偕老带小,甚是慷慨,便指点一风水宝地。刘增保买地置产,从此隐姓埋名,落户于此。此后刘增保与道长张智纯过往甚密,交情渐浓。刘增保初来乍到,也许是为了赎回以前的罪过,也许是为了收买人心,对村坊邻居乐善好施,有求必应,最后落得了一个“刘大善人”好名声。
到了刘喜奎这一辈,虽说刘喜奎算不上什么村霸恶人巧取豪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由于几十年的投机钻营,西山村的土地十之八九都归于刘喜奎。刘喜奎整天锦衣玉食,但对于佃户确是苛刻有加,为富不仁。
保长甲元边和刘喜奎对饮,边眯着眼打量着刘喜奎。
“保长光临寒舍,刘某我三生有幸啊,来来来,我再敬您一杯”刘喜奎嘴里客气的寒暄着,心里却一直在打鼓:“甲元这个老东西,突然造访,准没什么好事,今天这个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啊?”
“长顺,来来,把酒给保长满上”刘喜奎吆喝着老仆长顺。
“哎呦,别介,这么客气干嘛,已经酒过三巡了,再喝就醉了,可不能误了正事儿哦。”
刘喜奎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紧……
甲元眯着一双小眼睛,用手捋着那撮花白的小胡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我今天呢,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我今天是奉三水县县长方敬尧之命,特来筹集军饷。听闻刘公乐善好施,且是远近闻名的富户,特此叨扰,希望刘公慷慨解囊,助一臂之力。”
刘喜奎面露愠色。心想“我去你大爷的,老子猜你来准没好事,果不其然”。随即回到:“保长亲临,本应捐资出力,奈何连年欠收,佃户的租子都还没有收回来,喜奎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且待保长宽限些许时日,我加紧催收,待收齐之日,定当上门缴纳。”
甲元见刘喜奎不买账,甚是不悦。“我甲元与刘公乃一村之邻,一向交好。今天你的饭我也吃了,酒也喝了。我的差使今天好歹也得办了,否则方县长那儿不好交代啊。”说罢,甲元自顾低头品茶,不再言语。
刘喜奎心想捐响这个事开了头怕是没完没了了,但又想,说都说到这个份了,若是一毛不拔肯定会惹恼甲元,就后患无穷了。于是陪着笑脸附身说道:“既然如此,我今天就捐500大洋吧,等宽余之日,再行奉缴。”
甲元眉头一皱,“你打发叫花子呢?好歹也得3000大洋!”
“如果今天交不上差,上头怪罪下来,到时候派宪兵队亲来贵府征缴,那时候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刘喜奎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强压怒火,呷了一口茶,“长顺,去账房里把那2000大洋都拿来!”然后苦着脸对甲元说:“保长,家里就剩这些家底了,都在这了。”
甲元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到:“好吧!不过这2000大洋对你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打发走了甲元,长顺猫着腰,掂着脚,走到刘喜奎面前,"老爷,这不明着抢吗?“
刘喜奎长吁短叹:“废话!可又能怎么样?妈的!老子辛辛苦苦的经营,到头来,采了三年的荠荠菜,一口被老牛舔了!”
彤红的太阳从远处的树杈间徐徐落下,山村里笼罩着一层袅袅的烟雾。地坑院、土炕是长军最温暖的归宿,生于黄土,长于黄土,枕着黄土,泥土的清香伴着长军隆隆的鼾声进入深夜……
大公鸡已经叫第二遍了,天已经大亮,刘喜奎的小老婆秀眉打开了房门,一边扣着斜襟袄的扣子,一边在门口东张西望。长工二叔伯和席老六在牛棚里把牛牵了出来,在院子里瞅见了秀眉。秀眉赶紧一闪身躲了进来,盘了盘脑后的发髻,用银钗子。用手拍了拍前襟的灰尘,对着赤裸着身子的刘喜奎讪笑道:“刚准备出去倒尿盆,差点撞见那两个长工。”刘喜奎“嗯”了一声。
秀眉原来是家里的粗使丫头,烧火做饭,洗衣打扫样样在行。她的爹妈死的早,五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刘喜奎的大老婆姚秀珠心善,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在家里帮忙做些家务,也不挣工钱,就混口饭吃,秀眉也不在乎,有饭吃就不错,加上她心灵手巧,特别有眼力见儿,所以很招人喜欢。刘喜奎夫妇待秀眉也不错,忙完没事的时候就让秀眉和他们的女儿刘芸一起玩。秀眉比刘芸小两岁,刘芸虽然有点刁蛮,但心眼不坏,所以两个人相处的很好。有一年的冬天,刘喜奎的大老婆姚秀珠病的很重,村里的郎中秋先生睡梦中被长顺叫了起来,刘喜奎淡淡的说道:“秋先生,再想想法子吧”。
秋先生给姚秀珠把了把脉,看了看她的脸色,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呈现出惨白,没有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