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一脚踢开眼前的人,上前几步朝着慕淮申辩,“老六你可别听这疯婆子胡邹,她女儿做了你二哥外宅不假,但我是万万不会许她进门的,这事我当着那月芝的面也说过,想来定是她们母女因此怀恨在心,这才故意设了套嫁祸于我,这黑锅我可不敢背。”
慕淮眼睛里是冷的,说出的话却十分公道,“二婶这说辞,也不无可能,毕竟这婆子空口白话,没有证据。”
冯厨娘听了这话,如遭五雷轰顶,她似乎不可置信,“侯爷,奴婢说得都是实话啊,那日二太夫人的的确确见过我,还许诺我女儿做二少爷的贵妾……哦,对了,她还说,若侯爷绝嗣,将来或能让月芝的孩子做侯爷您的嗣子的。”
慕淮看向冯厨娘,“说来说去,你也没有实证,就这翻来覆去几句,如何取信于人?”
那冯厨娘见状,知道她已经认了往燕窝里下药,无论有没有主谋她都难逃一劫,索性破罐子破摔。
“奴婢还有一事要禀,事关四年多以前,先侯爷的死因。”
正这时,小香厦的大门轰地一声被人从里头踢开,赫然是满头银丝的顾氏,正带着一屋子人立在门口,也不知听了多久。
“淮哥儿,那仆妇方才说什么先侯爷的死因?让她快点讲清楚。”
梅氏也插话问道,“四伯的死因?他当年难道不是战死沙场吗?”
众人也无不把视线转移到那厨娘身上。
而原本从容的楚氏也立时冒了冷汗。
孟芫受害的事她不怕遭人怀疑,毕竟那不是慕家人,且没有坐实。但慕淮已死的亲兄慕讯,那可是顾氏真正的心头肉,也是这一代慕家最出众的子孙。他死在沙场,原本没人怀疑,但若被这厨娘翻出旧事,可不是能轻易善了的。
想到这里,她回身朝着那厨娘行去,上去就是一巴掌,“你怎敢拿已逝的先侯爷扯旗做谎,是嫌你自己的罪业还不够深?”
冯厨娘被打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起不来,脸上也出现莫测的恐惧,“是了,是了,我有罪业,纵到了阎罗殿也洗刷不清。”“可是还不是你们,就是你们母子,将假的药包交到我手里,我当时信了你们的话,才会一错再错……”
顾氏听得糊涂,急不可耐地看向慕淮,“老六,她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发听不懂了?”
慕淮看向满脸悔恨的厨娘,向她递出了唯一的稻草,“你今日如果肯讲实话,我或许会网开一面,不追究你家人的罪孽。”
冯厨娘咬了咬牙,她先害过慕讯,今日又对慕淮的心头肉下了手,再不敢奢想保住性命,但月芝还年轻,总不能让她给自己陪葬……
“我说,我全都说。四年前,我受老祖宗信任,从个帮闲的杂役被提拔做帮着掌灶主厨配菜的帮厨。有一回,先侯爷负了极重的箭伤,需要连服两个月的药膳补身。我那个时候对药理不是十分精通,无意间,竟将作为药膳主材的一味药当做废料添进灶膛里烧火。我唯恐事发丢了差事,便向我闺女求助。彼时,月芝她刚被二少爷养在外宅,正是新鲜头上,二少爷出手也向来大方,我想着,只暗中将药填上,万不会被人察觉。”
说到这里,冯厨娘一脸恍惚,似乎陷入了沉思,顾氏急得直敲拐杖,“后来呢?那药填上了?”
侍卫推了冯厨娘一把,她这才如梦初醒,却忍不住满脸泪湿,“填上了,且是二少爷让人买好了药材亲自交到我手上,那药四少爷足足用了半个多月,也没人发现药材被替换过,而采买上的按时补了新药过来,我就更加安心了。我原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后来有一日,我在街上被玩闹的孩子用石头砸破了脚,我就想着,先头用剩下的药须子应是也能止血,白放着也是浪费,就寻了郎中让他帮我看看对不对症,可是郎中看后,却说这药被人动过手脚,外面涂了桑枝水,若长期食用,容易诱发头风……我这才知道,我闯了大祸,事后我寻二少爷将事说了,本想让他去追查是谁在中间使了坏,可二少爷却说,这药是我下的,没得洗脱,我那时才知道,二少爷才是彻头彻尾的始作俑者……”
顾氏满脸不可置信,“所以汛哥儿是因为误用了半个月的桑枝才会在战场上发了头风?”
冯厨娘捂住脸哽咽,“不是半个月,而是近半年。自我和二少爷求告以后,他又不断寻了掺了料的食材给我,让我趁便投到四少爷饮食中。我一开始不答应,但二少爷说,我已经是下毒的凶手了,做过一回做过十回没有大差。而且,若我不肯就范,他扬言要将月芝卖到私窠子里去……我为了月芝往后余生,终于昧着良心,继续做鬼。”
顾氏听到这里,已经气得上前几步,抬起拐杖就朝冯氏身上打去。
慕淮怕她激动下伤了身子,赶忙平复她心绪,“祖母先消消气,这恶仆属实可恶,但您的身体更为紧要。”
顾氏好不容易静下心来,一抬眼看见往角落里躲避的楚氏,直接将眼瞪起,“将楚氏给我拿下,不,将二房人统统先拘起来,这一窝子蛇蝎虫鼠,这些年还不知害过多少人命。”
楚氏是个狠毒的,也惯常有心计,她扑通一声跪在廊下,声泪俱下,“老祖宗容禀,我知道我儿置了外宅不假,但我属实不知所谓先后下药投毒之说。您也不能听方才那仆妇所言之事,就偏听偏信,凡事总该有个证据啊,不然儿媳再难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