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谢惊澜委屈地喊,拖长的语调带着小娃娃特有的稚气,喊得人心都化了。
许鹤卿了然,小毛孩自尊心还挺强。于是他放下药,叮嘱道:“记得喝完,对了,三日后便是拜师之典。”
闻言,谢惊澜怔住片刻,直到怔怔望着师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他闭上眼,脑海里充斥着十年过往。
与野狗争抢食物,睡在阴暗潮湿的霉草垛中,以梦充饥。
以及那个寒冬腊月,他身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衣站在员外府外,脚下冻疮烂得吓人。
但是经过他身侧走进府中的孩子一身漂亮的袄子,高高举着崭新的红灯笼。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孩子脚上的精致靴子,踩在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响,十分好听。
他想,一定很暖和吧。
谢惊澜蜷起小小的身体,裹在柔和的软被中。
是很暖和。
拜师之日,许鹤卿拖着曳地白衣只觉得这场面委实过于庄重,掌门长长地念着一串枯燥的词。
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他不自禁把玩起腰侧垂顺下去的珍珠丝绦。
这套衣裳并非他往日所穿,而是掌门给的,却不知为何,当见到这身衣物的第一刻,他竟然涌出一股憎恶及惊惧。
但掌门说这是他托司衣坊做的,所用衣料还是天下少有云烟丝锦,他唯一剩下的一匹,许鹤卿不得不收。
两侧众峰主皆在,许鹤卿一一看过去,大多也只是能叫的上名,交情浅薄得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谢惊澜,你可愿拜灵霄仙君为师,自今日起恭敬执礼,谨遵师训”
许鹤卿:“”
不知怎的,他脑中自动听成:你愿意嫁给他吗?从今后,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一心一意,忠贞不渝地忠于他,照顾他,关心他,你愿意吗?
跪在下方的谢惊澜十分真挚地望着许鹤卿,奶声奶气地朗声道:“徒儿愿意。”
他一张嘴,许鹤卿便瞧见那空落落的门牙,忽然咳嗽起来,柳直荀瞥眼瞪他,他忙道:“继续,你们继续。”
谢惊澜一下便知师尊在憋着笑,他抿住嘴,唇角委屈的垂下,要哭未哭的样子惹得柳直荀再次回头瞪许鹤卿。
许鹤卿:“”
拜师之礼仍在继续。
天高云淡,远山长青。
谢惊澜目光明亮,在熙攘长风中一眼望过来,便郑重地磕下头去,三叩九拜。
从此之后,他谢惊澜不再是孤魂野鬼。
典礼结束后,许鹤卿就牵着谢惊澜的手往无眠峰走。
柳直荀被紫阳峰峰主张一老道追上,张一手捻一把胡须,感叹道:“那孩子如此羞怯,不似修仙这块料,不知根骨如何?”
柳直荀背手也叹:“不知,灵霄并未探其根骨。”
张一讶异,“为何?”
“他道无论如何,既已是他徒,便不求那孩子能有大为,平安便是。”
张一顿了许久,才皱着眉说:“怕是灵霄不会教吧?”
柳直荀也顿住,外界不知,但他们云岚宗各峰主皆知许鹤卿那一身修为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