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个透彻,林子朝已然提着药包,前往周氏母子的住处。
寅时未醒的燕都城,弥散着薄雾,稀松的朦胧之中,夹杂着粘人的湿气,不仅挡住了眼前视线,还拖慢了脚下步伐。一路行来,两侧的店铺商户窗门紧闭,稀落的过路行人,无一不是推着小车匆匆而过的赶集客。但凡活的稍有余地,也就不必在这个时辰,为生计打拼。
林子朝行至门前,正要抬手敲门时,突然身后清脆的一声,让他耳边一震,心中一惊。
“当——寅过平旦,卯起日出,昼夜交替,众生为业。当——”
扭头回看,只见一个打更人手提铜锣,在薄雾之中,看不清面容,却如常穿梭而行。
林子朝抬头,看了看黑暗依旧,不见曙光的天幕,皱了皱眉,暗自思忖,这天已至卯时?
心中虽惑,但无碍大事,抬手轻敲。林子朝在动身之前,已然明确今日之行的目的。青州弊案的发作只是时间问题,在此之前,他不仅要保周氏母子安然无恙,更要尽快让周安胜定下主意,以作人证。
门檐沉闷的响了两声,可却无人应门。
莫不是他心太急,来的早了些?
林子朝眉头一挑,继续敲门。只是片刻过后,依旧无人答复。
林子朝心中一顿,眉头更紧,静心细听。远处的街口,有木轮滚地的咯吱声,有扫把清扫的哗啦声,但耳边却无打更人的铜锣之声。
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划过眼前,林子朝便当机立断,抬脚猛踹门檐,腐朽的门栓如何抵得住此番进击。咔嚓一声,门栓断做两截,两扇木门空出缝隙。
木门已开,可林子朝却迟迟不敢伸手推门。一门之隔的院落里,他会看到什么?周安胜憨厚的笑容,周老太太热情的招呼。
眼前好像有一帘红布,将此情此景蒙上了一层血红。
如果真是如此……林子朝握紧双拳,眼中决绝之意尽显,终于,伸出手,推开木门。
不过一四尺见方的院落,被两座大铜箱占了一半,院角枯黄的古槐,沾满了四散的血迹。本就青苔满布,低矮破败的小院,如今无处不弥散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初见时的颓丧之气,此时此处终于完完整整展漏无疑,遮风避雨的小院,终成了一座坟墓,埋葬了周氏母子和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周老太太是被周安胜护在身下,七尺大汉的后背已被砍得血肉模糊,两条有力的臂膀紧紧团住自己的母亲,如同一道牢不可破的壁垒。怀中的周老太太,腹部猩红色的刀口,分外刺目,甚至肉眼可见,仍有涌动的鲜血顺着衣衫的纹理,向四周扩散。脸上还未干的泪痕,已足够让林子朝明白一切。
他,迟来了一步!
离开地上周氏母子的尸体,林子朝扫视着院内,房中衣物床褥整齐未动,与之前的不同之处,唯有院中突兀的两个大铜箱,多了出来。正当林子朝准备上前查看一二时,街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声。
是都护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