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此刻麻吕小春的心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逃。
她的眼前甚至已经幻视出了自己被黑泽阵毫不留情地揪住头发铐在审讯室的铁椅上,面前是一阵横飞的鲜红色和男人布满阴鸷厌恶的脸庞。
心脏好像被一双大手攥在掌心持续收紧,不留给她一点喘息的痕迹,麻吕小春胸膛窒息般剧烈地起伏了一下,连带着发丝都痉挛地一抖。
她能感受到黑泽阵的虎口触碰到她的后颈,冰凉得好像一把铁钳贴在皮肤上,稍稍用力就能折断这截纤细的骨头。
“阵,你在怀疑我吗?”
她听见自己语气如常道,“我认识那家伙的时候他可还不是警校的学生,而且不过就是个酒吧的常客,要是这样就判定我有背叛的嫌疑,那我也太冤了。”
说完,麻吕小春坦荡地抬头和黑泽阵对视,在无遮无挡地看到对方的眼睛时,不知为何,她为其中许久未见的冷漠的审视瞳孔微颤。
没事的没事的,他会相信的,不要怕。
没人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探听到酒吧内的情报,除了几次教车之外,她和萩原研二的交流几乎从未踏出过酒吧的大门,而她也确实没有在那几段浅显的交流中泄露过组织的情报,黑泽阵是查不出什么的。
只是一时被突如其来的杀气吓住,等麻吕小春慢慢缓过劲来之后,情绪也重新镇定了下来。
看那资料估计也不是今天刚送到他这里的,如果真的怀疑她是叛徒,按照黑泽阵的习惯绝不会容许让她一起出任务,而是立刻将她绑起来审问才对。
但他也不是一点怀疑都没有。
麻吕小春大着胆子用手指将额前的枪口挪开,笑眯眯地在自己刚才摆弄过的地板上重重地踩了一下。刚被黏好的地板还没彻底干透,由着动作发出吱呀一声尖叫,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吧,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在你的安全屋里装机关。”
是啊,她怎么可能。
从认识的第一年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用过任何具有杀伤力的机关,甚至一开始钻研机械方面,也只是为了制作出一个能和黑泽阵安全联络的通讯器而已。
他为什么仅仅因为一点模糊不清的资料,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就怀疑她?
他怎么可以怀疑她?
麻吕小春笑得眉眼弯弯,狡黠中带着点讨好,就像从前每一次恶作剧之后在黑泽阵面前玩笑着求饶一般,然而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咬得后槽牙那处的骨头都阵阵作痛。
她恨不得不管不顾地直接打开面前的枪口,试试黑泽阵会不会真的对她开枪。
如果是十分钟前,她应该会自信地肯定他不会。
十分钟后的现在,她却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试探眼前这个人的选择。
又或者是她的第六感莫名觉得,那个答案是会,所以强迫自己不去往那个方向想。
黑泽阵。
不,琴酒。
她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少要比朋友高出一大截,怎么说也算得上共度过生死能交托后背的战友。
不过现在想想,对于训练基地出身的琴酒,估计字典里天生就没有这个词语。
光是她在打扫场地的时候,就见到过不知道多少具背部中弹的尸体,或许是源自偷袭,但更多的却是死于上一秒还并肩作战的人手中。
在和她相处的这么多年里,琴酒是不是也时刻提防着,警惕着她?
可惜,如果她真的想做,在动手的那一刻之前都不会让人产生任何怀疑。他也是知道她的手段的,是不是因为难以防御,所以才会一直选择按耐不发地和她维持关系,等到确定了她彻底无用或者背叛的时候,再毫不犹豫地抢先给她一枪。
因为被生存环境逼迫,麻吕小春生性多疑,短短几分钟之内,她的脑子里转了许多个年头,长期积攒下来的信任彻底崩塌。
但她面上依旧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琴酒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说的话,不过在审视片刻之后,他‘啧’了一声收回了枪。
“你确实没有那个胆子。”
他单手扯松衬衫的领口,解开两个扣子让棱角分明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表情不耐地揉了下额发,向后靠坐在了沙发上。
麻吕小春虽然此时很想逃跑,但那样就太不自然了,她站在原地权衡了几秒,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顺势坐在了他的旁边。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琴酒道,“莫名其妙找我一起出任务,还跑到这里来,酒吧那边太闲了吗?”
“没什么,就是很久没有出来玩玩了,突发奇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