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涵伸手搂住眼前那截好腰,把人重新拉回床上,商量着提条件:&ldo;要不,多陪我一天?&rdo;他留神觑着周凯的脸色,适时送上一个吻,&ldo;这回和下回的定金都算我的。&rdo;
&ldo;鱼不会等我一天的。&rdo;周凯勾住他脖子亲回去,有点呼吸急促,但眼神还是清明的,&ldo;不是说了么,等我想吃软饭的时候第一个考虑你。&rdo;
和客户尽可以死缠烂打,但在周凯这里行不通,贺涵有点怅然。爱对他来说一直意味着给予,读书的时候是作业答案和期末的论文,后来渐渐变成手把手的指导和签下大单的机会,直到他教出唐晶,几乎就是个女版的贺涵‐‐能力野心和手腕一样也不缺‐‐然后发现不知何时起已经不再爱她。很公平,可能她也从未爱他。除了父母子女之间,世界上没有高尚到不求回报的感情,问题在于,周凯到底想要什么?他看着周凯弯腰把鱼竿线轮路亚一样样放进包里,从腰到臀再到腿的线条流畅优美,每一寸他都抚摸亲吻过,身体里属于雄性本能的那部分立刻开始沸腾,叫嚣着要把周凯抓紧,不许离开自己的视线;剩下那点儿理智则反复敲着警钟:小心,他还不全是你的呢。
天亮之后他们一起吃了顿非常扎实的早饭,台州话叫&ldo;嵌糕&rdo;,是用大片年糕裹着五花肉和绿豆芽、土豆丝之类的配菜卷成手腕粗细的筒,最后往筒里浇上一勺肉汤。有菜有肉有碳水,周凯还叫了两大碗热豆浆,贺涵很多年没吃过这么横的早饭,吃到三分之二就顶不住了,分分钟要饭气攻心,顺碗边小口吸溜着豆浆往下顺。周凯很自然地把他手里剩的那点接过来打扫干净,又把豆浆也喝了。贺涵从钱包里抽了张五十块出来,笑道:&ldo;没吃饱就再来一个。&rdo;
周凯站起来,肚子还是平展展的,也不知道那么些东西吃哪儿去了:&ldo;不用,我属骆驼的,这一顿能管一天。&rdo;
贺涵把人送到码头,这回不是上次那条船了,船身上有些地方掉了漆,看着要更旧一点。周凯从后备箱里拎出旅行包就走了,空着的那只手举过肩挥了挥,贺涵短促地按了一声喇叭回应,倒车开走。其实他说让周凯再陪自己一天的话里也有不少水分,今天晚饭还约了人,最晚中午也要往回开的。刚走了十来分钟,电话响,周凯打来的。贺涵把手机开了免提,调笑道:&ldo;怎么,这就想我了?&rdo;
&ldo;嗯,有一点。&rdo;周凯答应得很痛快,好像怕自己后悔似的接着说下去,&ldo;这次海钓回来,我打算跟车去上海。&rdo;
贺涵叹口气:&ldo;你要早点告诉我,我就把家门钥匙直接给你了。&rdo;
&ldo;我也是刚刚决定呀。&rdo;周凯停了停,电话那头远远传来一声汽笛声,&ldo;我这边船快开了,你在回上海的路上?&rdo;
&ldo;对,可是我有点想调头开回去,&rdo;贺涵又叹口气,更无奈了,&ldo;要不你现在下船吧。&rdo;
&ldo;说晚了,已经开船了。&rdo;周凯笑起来,&ldo;好啦好啦,就几天而已。&rdo;
周凯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轻松愉悦,贺涵一个不小心,压抑了很久的问题就脱口而出:&ldo;周老大,我问个问题啊,我‐‐不是,你‐‐你怎么就看上我了?&rdo;
&ldo;怎么,怀疑自己的魅力了?&rdo;周凯笑得越发开心,&ldo;这不像贺先生的一贯作风啊,嗯?&rdo;
贺涵尴尬得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了。这话确实忒丢人,当着周凯的面儿他根本张不开嘴,可不问又觉得心里不踏实,没个着落。好在周凯也不需要他回答,悠悠道:&ldo;贺先生,你又看上我什么了?你说得清楚吗?&rdo;贺涵一时真就不知道怎么说了。聪明也好坚强也罢,所有这些形容词都太过笼统,世界上聪明坚强的人何止千百,唯独周凯独一无二。电话两边都沉默了几秒,周凯盒盒了两声:&ldo;a,贺先生长得还不错。b,贺先生人品也挺好。你觉得是哪个?&rdo;
这让人怎么选!贺涵黑着脸想,合着我就是&ldo;长得还不错&rdo;&ldo;人品也挺好&rdo;?夸都夸得这么不情愿!正郁闷着,周凯小声补充了一句:&ldo;‐‐凡是能列出1234喜欢哪一点的,就没什么了不得的。我要是当初知道可能会有今天,说不定还真要离你远点儿。&rdo;
&ldo;说晚了,来不及了!&rdo;贺涵把他刚才的话原样还回去,周凯没恼,笑着附和:&ldo;是啊,来不及啦。&rdo;
他们直聊到周凯那边彻底没了信号为止,贺涵头回听周凯说起他还有个将近十年没见过面的弟弟,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不聊,这会子倒煲上电话粥了,他平常还是那种电话里一句废话没有的人呢。
‐‐恋爱会使人智商下降,果然诚不我欺。
二十八
贺涵那天晚上和新东家的老总聊得不错,约好第二天就去办入职手续。他手上既有老关系的客户,又有基本成型的项目,一进公司直接就是副总级别,人财物的自由度都足够大,也算是因祸得福。酒过三巡,新老板微醺着问他为什么不干脆转去甲方做投资战囧略,贺涵一笑:&ldo;做乙方做惯了,这一行圈子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让我对着大伙儿横挑鼻子竖挑眼我也下不去手啊!&rdo;这句话半真半假,却哄得老板十分高兴,借着酒劲儿又大方地把分红比例往上提了提,完全没意识到贺涵这是把他也当甲方伺候加忽悠了,而且效果卓著。
他们散局的时候九点刚过,天气反常的潮湿闷热,半点看不出秋高气慡的意思,像季节错乱,是没有雨的梅雨,一离开空调的势力范围登时便是满身黏汗。贺涵叫的代驾还要至少半小时才能过来,他躲进嘉里中心吹着冷气等,顺便买了全套睡衣和一打内裤,并坚决拒绝了专柜销售打量过他之后的l码推荐‐‐周凯的腰围穿码就够了,这个他心里有数。倒是花色上贺涵有点拿不定主意,最后折中的结果是半打纯色半打花里胡哨的涂鸦款,虽然往常周凯都穿纯色的,但他觉得花哨一点,或者说骚气一点也肯定好看,说不定还更起兴。
买买买所带来的快感其实男女并无不同,贺涵刷掉大几千块,觉得终于能给周凯买点什么了,还是贴身的东西,挺愉快的。可再想想周凯前两天那八万,他又觉着买的实在太少,远远比不上人家对自己的那片心。花钱不是表达爱意的唯一方式,甚至不一定算是最好的方式,但贺涵不会别的,更惨的是也从来没有人向他要求过别的。
最新的旗舰款宝马,闷骚的亚光黑,慢慢开过上海的街巷,车窗上映出高楼大厦点点灯火,最后停在贺涵空无一人的家门口,代驾闷声不响地离开。世俗意义上的任何一种成功都不会让这间屋子温暖起来,而周凯还在海上飘着,&ldo;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rdo;。他决定为周凯的到来做点准备,于是腾出了小半个衣帽间,把新买的睡衣郑重挂在衣柜里,内裤则占领了睡衣下方的抽屉,代表这一半已经算是周凯的地盘了,虽然现在还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