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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熙熙从柔软的床上醒来的时候,顺手摸到手机的时候,她直接从床上蹦起,手机时钟显示“8:45”,九点半前必须打卡,而现在她只剩45分钟洗脸刷牙,并且赶到杂志社。时间紧,任务重。
从卧室夺门而出的时候,程惜然正在开视频会议,他带着耳机坐在客厅的桌子旁,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早点,左边中式、右边西式。他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示意张熙熙去洗漱。冲到洗手台,正准备挤牙膏的时候,发现洗脸台旁边已经放好了挤好牙膏的电动牙刷和装满水的漱口杯。
漱口出来,他还在进行视频会议,用流畅地英语沟通着彼此的需求、报价、合同条款,她没有打扰,抬起手机看了眼微信,程惜然发来几条信息,“先吃早点,不着急,我9:10分送你去杂志社,开车十分钟,你慢慢吃。”她拿起桌上烤好的面包,就着牛奶,欣赏着程惜然开会的样子,他穿着运动风格的休闲装,一套灰色的ThomBrowne,戴着一款江诗丹顿深蓝色男士腕表,商务风混搭着休闲感,不得不说,程惜然衣品不错,加之长年健身骑车,他的手臂肌肉发达,但是腰却很瘦,呈现倒三角形身材,想着想着,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一室旖旎,张熙熙不好意思了起来,揪下一片面包,丢进了嘴里。面包是巧克力夹心吐司,出国前她最喜欢吃的牌子,后来这家面包店几经转手,扩大经营,成了现在北京家喻户晓的连锁面包店,吃起来还是原来精致的味道了。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也会留下很多东西,她很庆幸,他是时间馈赠给她的礼物。
差不多九点整,会议结束,程惜然关上电脑,从里屋换了整套西装出来,张熙熙向来不喜欢西装,总觉得穿不好就像是门口推销的房产中介,但是程惜然不一样,他是一个完美的衣架子,深灰色的手工西装剪裁得体,越发凸显他出他的好身材,“帮我选条领带?”程惜然一手扣着西装袖口的口子,一边说。
“今天是要去见什么人?”张熙熙问道,不同的人需要挑选不同的风格,如果是领导或者同级,深黑色的领带更显沉稳和气场,如果是见下属或者同事,选一条浅色系的领带,显得更加亲和。
“上午接待一下欧洲来的供应商,签个合同。下午的时候,市里要开一个科创企业家交流会,估计要到五六点,那时候你应该下班了,我到时候接你去吃饭。”张熙熙挑选了一条和他西服同样色系的浅灰色领带,她比他矮不少,站在他身前只能刚好够到他的肩膀,她弯了弯手,示意他低头,程惜然弯下腰,伸出头,张熙熙顺势向逗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又挠了挠他的下巴,“我们小惜惜可真乖啊”。
他汇报着今天自己一天的行程,虽然他们刚和好第一天,但张熙熙竟然有了老夫老妻的既视感,本是生活在两个圈子的人重新有了交集,生活的曲线又开始重叠。程惜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提议道,“我陪你回家去收拾一下,把东西搬来我这里吧。”
张熙熙摇了摇头,昨晚的衣服已经洗涤烘干完毕,散发出洗衣液的味道,“我们刚复合,我不能这么快将我的生活完全绑定在你身上,要万一我们吵架了,你把我甩了,我连个住所都没有,距离产生美,程先生。”她渴望爱,但不是恋爱脑,知道人生能够完全依靠的只有自己,两个人相爱是灵魂上彼此依靠,生活上相互扶持,不是另一个人负重着另一个人的生活前行,他们需要留一些独立空间给自己,自己才是首先需要被爱的那个人。程惜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拿上玄关的车钥匙,“行,你想怎么做都行,那我申请占用你的下班时间。”
驶向杂志社的路上,程惜然还是将自己周末要见父母的事情告诉了张熙熙,她听罢并未说什么,只是说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不要跟你爸爸吵架。”程父程母这一关终究是他们要携手共同迈过的,她不怨恨程父对她的不满,父母离去的五年里,她的心态转变了很多,除了死亡,其余的都不值一提。这也是她答应和他复合前,就已经思考过的问题。“等我说服二老,我让你们高高兴兴的见面。”抱歉,熙熙,他在心里道歉,用歉意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今天晚上我们去干嘛?”在距离杂志社还剩一个红灯的时候,张熙熙问道。
“带你去看展览。”那是一个书画展,陈列着齐白石、张大千、徐悲鸿等多位书画名家的作品,程惜然很喜欢画展的名字—重启山林。之所以想要带着张熙熙去看,是因为他收拾旧房子的时候,看到张毅祥收藏过一系列画作,那是黄君璧执笔的水墨五岳,可唯独缺了一张黄山图,从收藏的重视程度来看,张毅祥视若瑰宝。这次书画展正好展出了黄君璧先生多张画作,恰巧包括那张缺失的黄山图,并且可供拍卖,程惜然想替张毅祥完成当年的收藏憾事。
“我爸当年最爱黄君璧,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收藏淘宝古玩字画,家里藏了很多他的宝贝,对他们比对我都好。”张熙熙对着车窗外,回忆起五年前的往事,现在似乎她可以也可以平静地叙述父母的曾经,平静地回忆过往旧事,纵然仍然会感觉到心中钝痛,但正在努力地从名为“过去”的泥潭中挣扎出来。
“今天晚上的展览正好有几张黄先生的画作,去看看吧,替你父亲去看看。”程惜然说道,此时车已经停在了杂志社门口,阳光斜照进车窗内,又是新的一天。
慈善晚宴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从她坐到工位上开始,她的工作微信就一直在不停地闪烁,甲方发来的修改需求,供应商发来的询问短信。上班的时候,她的生活就像按下了快进键,长出三头六臂,时间需要以秒计算。接近午休的时候,工作群里发了一份这次慈善晚宴拟邀的记者名单,张熙熙点开名单目录,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位从自己上学开始就十分崇拜的前辈。这种由杂志社和品牌方主办的活动一般来说都是推广活动,会拟邀一些记者来进行报道曝光,当然其中自然会有一些重量级嘉宾,彰显活动分量。但是这位前辈能来,她是没有想到的,她近些年鲜少在报纸和杂志上看到她,以为她已经从记者行业隐退。
上学的时候曾经在学校礼堂听过这位前辈的演讲,让她受益匪浅。她在讲座上分享了一篇调查文章采写经验,文章是关于普通外卖员如何被困在计算机系统中,在高级智能化的时代里,外卖员也是被系统设置好的程序,人被异化为工具,失去情感、一切效率至上。PPT上播放着她在采访时拍摄的一些图片,记者前辈讲述自己是如何一个个联系外卖员,说服外卖员讲述自己的故事,她仍然记得前辈所说:“你会发现他们也渴望交流,我们之间不是采访与被采访关系,不是为了选题而完成机械的采访任务,而是人与人之间交流和信任,这是做记者最美妙的地方。”突然这些片段就全部都闪现在她的脑海中,张熙熙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相当记者的愿望,五年系统的新闻学习持续浇灌着她的新闻理想。
张熙熙当时选择进入F&S杂志社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有机会能够内部转岗。F&S杂志社是综合传媒集团,采编业务强大,在业内知名度和美誉度都很高。这是她从学生时代就梦想进入的杂志社,她想成为一名记者,“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同样新闻专业出身的阮圆圆不止一次说过,张熙熙是她见过在这种贫瘠的现实环境中仍存新闻理想的人,真正的英雄主义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张熙熙是被现实摩擦过之后还能带着梦想前进。她查了查内部网络,杂志社经常会有调任机会,不过或许是最近不缺人手,内网的“人事通知”一栏空空如也。
快到下班时间,张熙熙开始整理一天的工作成果,填写工作日报,准备收拾下班。此刻,她的心情很好,满怀期待,期待着展览、期待着吃饭、期待见到他。这时候她才打开自己的私人微信,发现程惜然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一些零碎的生活分享,中午美味的午饭、下午美丽的阳光、同事送来的新婚礼物。她看了消息,嘴角忍不住的浮现出微笑,生活的美好与你共享,因为你也是美好的一部分。突然,她没那么厌恶命运了。
她读书的时候曾经上过一节课,那节课的主题是“人生模拟”,老师给学生准备了很多不同的小纸条,每张纸条上写着一个人的人生剧本,剧本上的设定各不相同,有男生有女生,有人出生在发达国家,有人出生在发展中国家,有黑人有白人。他们会对最想要的人生剧本竞标,最高的一个人生剧本竞标者达25个人,竞价达到了一万元,那是一个出生在美国的白人小男孩,富裕家庭,他出生后会在美国的私立学校上学,去藤校读书,最后进入硅谷工作,和一个同为富裕阶层的白人女孩结婚。最不受观迎的剧本是一个出生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小女孩,她的父母因疟疾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她被贫穷困扰,没有钱接受教育,并且她的国家战争频发,最后她死在了战争中。而这个剧本的竞标者是0人,没有竞价。老师告诉他们,最高竞价和最低竞价之间的差额就是世界上不公平的量化结果,如果每一个人生剧本的竞标人数和竞价相同,那么这个世界就真的实现“天下大同”了。
然后老师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就你现在的人生剧本来说,如果你可以选择,你愿意竞标吗?你愿意给你的人生剧本出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