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上来,夏日的细月早早的走过了十二点方向,天空的星子,在虫鸣的伴奏中闪闪发光。眼看着寨子,就在山下,可走起来却这么长。老倒是希望这样的路能够走得久些,以前惯于不见人的地方,如今拜郭三所赐,自己也有七情六欲了。
秦璐一身的怠倦,看来是走不动了,一瘸一拐的样子,惹老十分怜惜。他们随身的手机早就被寨子里的人收走了,鬼都联系不到,得了,联系到鬼更可怕。
下山的石阶想羊肠般蜿蜒,老再望山下,不足两三里地了,寨子里的灯光渐已暗淡,不过不能贸然进入。老拉着秦璐便坐了下来,说道,“我们先休息一下,马上要进寨子,我们要十分当心。你的脚没事吧。”老趁机关心道。
女孩子的脚细,走山路容易破皮。老猜秦璐肯定是脚起泡了。秦璐笑笑说道,“可能是起水泡了吧,不要紧。”
“哪能不要紧呢,快把鞋脱掉,让我看看。”老道。
“这乌七八黑的,也看不清,我没事。”秦璐坐着不动,“休息一下便好了。”
只见这老二话没说,手抓起秦璐的腿轻轻抬起,便把她的鞋解开了。秦璐再争执不过,看着老体贴的样子颇为感动。两脚都起了水泡,放在凉凉的石阶上,倒是如同贴在刀刺上一般疼痛,忍不住丝丝的叫疼。
“疼了吧,你的脚破皮了,虽然是小事,但也容易发炎的。”老几乎把秦璐的腿贴到自己鼻子上了。
“你碰上我,真是你的幸运啊,我懂一点中医,这点小伤,我能对付。”老自信满满道,“你坐着不动,我去去就来。”
说着老半蹲着闪入旁边的丛林中去了,老对草药了如指掌,自己当年学的就是中医嘛,接着星光,他趴在草地上,想不到苗家这山上的宝贝这么多,甘草尽是,可以止疼。半盏茶的功夫,便采了一手,老兴奋的往回走去,一边喊着话笑着说,“看我采到了什么。秦璐。”
他没有听见秦璐的回答,赶忙转上台阶。她还在那,心顿时宽了一半。近来一看,秦璐竟是叠着手肘睡着了,这一天也是兜兜转转的,都累了。
老抓着一把甘草往自己的口中咀嚼,直到成为细末,才吐出放在自己的手上,口中麻木又有丝甘甜,咀嚼了一手的甘草细末,才停止。他撕下自己的衣服两角,各包了一把甘草,贴坐在秦璐的身旁,正要抬起秦璐的左腿,秦璐的身体顺势便倒在老的怀里,她却不醒。老轻轻叫了两句,不见反应,便任由秦璐倒在自己的怀里,他抽出两手细致的帮秦璐裹好了双腿的伤口。
看着夜色,静静的吞噬了整个星空,仿佛只有他们两人处在五行之外了。
远处的山岚只见轮廓,迷茫雾色中,山林里“得咯得咯”的声音,伴随着丛林排倒,一路飞奔,鸟兽俱惊。郭三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坐骑,还是飞奔在丛林的夜色之间。
“八怪,慢点。”林叶打在郭三的脸色,觉着生疼。八怪初侍新主,倒是格外的兴奋。从来没有这样奔在旷野之中,郭三倒不知道以后怎么安置这家伙了,都是元昊搞出来的,他与这魔头达成心里协议,心中暗着打算。
郭三只知道这元昊不是故的魔盅入体,鬼村的孟婆茶到底是什么人给他服下的,能到千年以前他们就算定了西夏的灭国,而埋下这个盅不成,不大可信,这有许多秘密,尚待郭三去一一解答。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骑行,八怪的速度如飞,一路绝尘。几刻钟的功夫,便已经到寨子附近,八怪甚同人语,郭三不想这么招摇,耳语对八怪说些话,八怪一个跳跃往后便消失在夜色中了。
郭三蹑手蹑脚的往寨子里去,里面间或能听见些声音,似有吹奏芦笙,音乐缓和悲哀,莫非是哀乐,难道寨子里死人了不成。郭三爬上旁边的一棵大樟树,这树少说有百年了,树中已经空洞,苗民奉为神树,逢年过节都有些供奉,这树下便有些乌黑烧纸和残留的断烛。
郭三倚在树干上,往里面探望,这苗家人的寨子虽说是独门独户,但也邻里相连,小院落里面,一口大红棺木赫然底下,也还没有加红布盖,一个孝子模样在吹笙守灵,白色蜡烛都快燃尽,前面烧纸灰烬早灭了。这是苗家人的习俗,郭三略知一二,要守孝三天才能下葬吧。旁边的房屋里面尚有灯光,那孝子已经几近累了,便放下芦笙,打起了瞌睡,郭三摇头轻笑。
郭三见旁边的房间里有些灯亮,人影灼灼,像是在商讨什么事情。郭三轻巧的滑下树干,溜到屋旁,见那孝子瞌睡已死。他侧耳在下,不禁皱眉。
“枉死的女人都不能进祖宗洞府,这你是知道的。”一个老人的声音道。
“祖爷爷,这只有您知道啊,现在这巫咒来到咱们这寨子,我们像等死的鱼一样,只求死后能入祖宗洞府,我家那女人也是命苦的人啊。”一男人哭腔道。
“哎,我们苗家怎么了,为什么专门死女人呢?也不见,山上的娘娘开开恩情,我过几天山上去求娘娘做做法。”老人轻叹道。
“娘娘,每次都要村里的处子进贡服侍,从来没有见回来的,你去也没用啊。”男人道。
“那个外乡女孩,看样子还是处子之身,我已经和邢婆婆商量了,她也没有意见。”老人又道。
“哎,这个不祥的女人,自打她来了之后,我们村女人都快死绝了。我还是坚持把她投猪笼下河。”男人怒道。
“这个再议吧,等邢婆婆那边处理好了,我们再做商议,你还是细想一下你家妇人什么死的吧。”老人道。
“我也不明就里呢,不是大憨娶那女人叫晓玥的么,我们便去了,我们给那新人敬酒,晓玥也不做声不起来,我们自讨没趣,当时只是可怜她,年纪轻轻便要下猪笼淹水,也是她家姑姑要给她办个婚,以便死后不成孤魂野鬼,大憨只是个傻子,父母,我们做叔伯的也就帮着应承了。没想到,这晓玥的巫咒竟到我家了。酒席被那几个外乡人搅了以后,得知他们被邢婆婆拿下了,我们便安心回去睡觉,谁知道第二天早上我那命苦的女人就没气了。”男人半做哭腔,心生恐惧。“接着,便听说了吉庆家的当家的也不明的死了,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绝对是那个女人的巫咒啊,村长。”
老人半响不语,轻叹道,“我们祖先经过数次动迁,终于到这小小山林,从来都是敬畏神灵,安分劳作,可灾难偏偏降在我们的头上。”
郭三下听着颇为心惊,今天死了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怪不得,夜里寨子里静的出奇了。
“山子,”
郭三听见喊声,连忙躲了起来,还以为是喊自己呢。
孝子十六七岁的样子,见父亲和村长出来了,也站起来。叫了声,“爸,村长。”
“哎,白烛也燃尽了,纸钱也烧完了,我苦命的老婆啊你要安息,保佑我和山子长命百年啊。”那男人向棺木拜了拜,“别怪我啊,你没有红绸盖,没有寿衣穿,你枉死之身,我老宋只能如此了。”
村子老有七十多了,本来苗家这种时候什么外人都不能参与的,这村子也算是旁亲了,他给过板车。
老宋一摆手让儿子拖着棺木一头,因为没有什么陪葬,棺木异常的轻,这老宋一脚踢到架棺木的凳子,口中含着,“老婆啊,起身上路当心了。”悲戚异常,这孝子也开始哭开。
“山子啊,你从今起便是男人了,从今起你便不能流泪,你妈九泉下便可以放心了。”村长一旁道。“宋家小嫂子啊,你就安息吧。”
老宋向村子点头示意,午夜过后再不走,寨子人醒了就过了时辰了。“走吧,”村长道。
老宋一把拉起板车,后面的山子扶着棺木,直出了门。
郭三一旁看得真真切切,埋个死人也要这么遮遮掩掩么,枉死?难道,晓玥真的有巫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