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热汤――他最好还是去看看玛娇娜准备好了没有,他们再过一两分钟一定会回来了。
蓝斯坎伯突然加快脚步,越过房间。他空茫茫的目光正好扫射到壁炉架上的肖像――跟客厅那帧配成一对的画像。画中的白绸衣服和珍珠画得很好,画中的人物则被这些穿着佩戴抢尽了风头。温顺的容貌,玫瑰蓓蕾般的嘴,中分的头发。一个谦虚淑静的女人。葛尼路斯亚伯尼瑟太太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名字――加洛里。
自从他们发迹以来,六十多年来,加洛里麦粉家族企业,以及他们的联合鞋业公司一直盛名不衰。没有人说得出他们家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他们成了大众遐思的对象。这幢有着几英亩大花园的新哥德式豪华建筑,就是在加洛里家族的捐助之下才造成的。同时按期发放给七个子女的金钱也使得三天前去世的理查亚伯尼瑟成了一个非常富裕的人。
蓝斯坎伯探头进厨房,警告里头的人快把午餐准备好,被玛娇娜厨娘骂了一句,砰的一声迎面关上厨房的门。玛娇娜还年轻,才二十七岁,一直是蓝斯坎伯的眼中钉,因为她不是他心目中的厨娘。她不懂得尊重他的职位。她经常说这幢房子是&ldo;阴森森的古老大厦&rdo;,同时抱怨厨房太大,又是洗涤区,又是贮藏室的,说什么&ldo;从头到尾走一遍就得化一天的工夫&rdo;。她在恩德比两年了,而她之所以待下来一则是薪水不错,二则是因为亚伯尼瑟太太真的很欣赏她的烹调手艺。她的菜作得非常好。
坐在厨桌旁喝茶休息的珍妮是一位老女仆,她虽然经常以跟蓝斯坎伯斗嘴为乐,不过通常还是跟他采取联合阵线,对抗以玛娇娜为代表的年轻的一代。另外一位在厨房里的是贾克斯太太,她在厨房里需要帮手时才进来,她觉得葬礼很有意思。
&ldo;好美,&rdo;她再倒满一杯茶,高雅地闻一闻,说:&ldo;十九部车,满教堂的人,牧师念的祷告词真美,我想。举行葬礼的好日子。啊,可怜的亚伯尼瑟先生,世界上像他这种好人并不多了。大家都尊敬他。&rdo;一声汽车喇叭声传过来,贾克斯太太放下茶杯叫了一声:&ldo;他们回来了。&rdo;
玛娇娜打开一大锅奶油鸡汤下的瓦斯炉。那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大炉灶被冷落在一旁,有如一座过去的祭坛。
车子一部接一部地停下来,穿着黑色的人们一个个下车,有点不安地穿过大厅,进入绿色调的大客厅。不锈钢大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着,意图驱散初秋的凉意,进而挥走葬礼的凄凉气氛。
蓝斯坎伯走进来,托着一银盘的雪利酒,一杯杯地分发给客厅里的人。
安惠所先生,历史悠久、信誉良好的伯纳德安惠所公司的股东之一,背向着壁炉站在那里取暖。他接过一杯雪利酒,用他精明的律师眼光打量着客厅里的人。并不是每一个人他都认识,而他有必要弄清楚他们。葬礼之前的介绍匆忙而草率。
首先评估老蓝斯坎伯,安惠所先生心想,&ldo;变得非常虚弱,可怜的老家伙――快九十岁了,我想。嗯,他就将得到一笔不少的养老金。他没什么好烦恼的。什么帮佣,临时保姆,上帝助我们!悲惨的世界。也许可怜的理查没活足岁数还好些,没什么好让他再活下去的。&rdo;
对七十二岁的安惠所先生来说,理查亚伯尼瑟六十八岁就死去,的确是死在天年之前。安惠所先生两年前就已经半退休,不过身为理查亚伯尼瑟遗嘱的执行人,也为了一个多年的老顾客和老朋友,他不惜长途跋涉来到这里。
他一面回想着遗嘱里的条款,一面评估着家族成员。
里奥太太海伦,当然,他熟识她。一个他又喜欢又尊敬,非常迷人的女人。他的目光现在正赞许地落在她的身上。她站在一扇窗户旁边。黑色适合她。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他喜欢她那线条分明的面貌,那从太阳穴两边向后梳拢的灰发,那一对一度像矢车菊一般的眼睛,仍然相当亮蓝。
海伦现在几岁了?大约五十一、二,他想。奇怪她在里奥去世之后未再改嫁。一个迷人的妇人。啊,不过他们夫妇非常恩爱。
他的眼睛移向提莫西太太。他不太了解她。黑色不适合她――她穿着乡下斜纹软呢服。一个高大明理、一付能干模样的妇人。她一直是提莫西忠心的好太太。照顾他的健康,为他焦急担忧――也许是太过担忧了一点。
提莫西真的有毛病吗?只不过是臆想症而已,安惠所先生怀疑。理查亚伯尼瑟也这样怀疑。&ldo;心肺衰弱,当然,他小时候,&rdo;他说。&ldo;可是我决不认为他现在有什么大不了的毛病。&rdo;当然啦,每个人都得有种嗜好。提莫西的嗜好是沉溺在他自己的健康上。提莫西太太是不是受他骗了?也许没有――不过女人家是从不会承认自己受骗的。提莫西一定过得相当舒适。
他从来就不是个节减的人。然而,附加税是逃不了的――在时下的税制之下,也许他从战后以来,不得不大大的撙节他的生活用度。
安惠所先生把注意力转移到萝拉的儿子,乔治柯罗斯菲尔德身上。
萝拉嫁给了一个可疑的人物。没有人能了解他多少。他自称是股票经纪人。
乔治在一家律师事务公司工作――声誉不是很好的公司。年轻英俊――不过有点不老实。他的生活不可能太好过。萝拉是个愚蠢的投资人。五年前她去世时几乎没留下分文。她是个漂亮浪漫的女孩,不过不懂的应用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