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楼川脑子里正一团浆糊呢,这又是王爷又是皇上的,彻彻底底将他弄糊涂了。他心想:裴兄只是区区花店老板,怎会与这般权贵扯上关系?他心里很是担心,生怕这位心地善良的裴兄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他小心答道:&ldo;在下赵楼川&rdo;
李公公做出一脸歉意:&ldo;扰了赵公子和裴阁主的雅兴,真是对不住。&rdo;
赵楼川抓住了话里的重点:&ldo;阁主?&rdo;
裴照心道不好,如芒在背,连忙推着李公公下楼:&ldo;我们快些走罢,勿让陛下等急了。&rdo;
李公公这会儿却将自己抻成了死脑筋,非要解释地清清楚楚:&ldo;这位是京城大名鼎鼎的百草阁阁主,您不知道吗?&rdo;
裴照撇下李公公,逃难似的跑出了茶楼,心想自己是再没脸来了。
待两人走远,店小二凑到赵楼川身边,压低声音道:&ldo;小老板,咱们以后可不能再让那人进门了。&rdo;见自家老板一脸不明所以的天真样子,他急得哎呀叫:&ldo;那百草阁,可是可是个男妓馆啊!&rdo;
赵楼川单是听到男妓馆三字就涨红了脸,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连店小二都不敢再看,羞怯地垂下眼,直勾勾盯着裴照刚才用过的茶杯。自己一直以为男妓都该是肮脏可怕的模样,却没想到有这般清秀俊丽的所以他说自己是花店老板时赵楼川不曾有疑,只觉他确实很像与花花草草相伴的人
皇帝找他,自然是要他送人进宫的。裴照随便捡了两人带了过去,反正都是假儿子,哪个都一样。皇帝这次没要他做别的事,只似笑非笑地道了句&ldo;澜儿很是看重裴老板&rdo;就放他走了。
出了宫门有个王府的小厮迎上来,颤抖着说王爷让他速速回府。
裴照没难为他,因不想再收到个脑袋做礼物,也着实提不起劲与周煜澜对着干。狗王爷大约正在气头上,不知会在床上泄愤还是掐他脖子、攥他手,又或是再把他如禁脔般关起来,他都没力气担心了。他正为自己失去了唯一的正经人朋友而难过,难过死了。
周煜澜坐在书房榻边,整个人陷在暗处,唯有一双眼发亮。
裴照缓步走过去,笑着拱手道:&ldo;王爷。&rdo;
周煜澜挑起眼皮,仰头看他,沉默半晌,竟无比温柔地拥住他,将自己的脸贴于他的小腹上。
裴照只觉这大概又是他新的折磨人的法子,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语调却甚是关切:&ldo;王爷怎么了?&rdo;
怀中人许久才闷声道:&ldo;我拿你没办法。&rdo;
裴照一怔。
&ldo;求求你了。&rdo;
他很不想承认,然那一瞬他确因周煜澜这句委屈无奈的&ldo;求求你&rdo;心碎了,生出了要不得的念头:此生凑和着与他过也罢。
当然这念头转瞬即逝了,裴照找回理智,只觉小王爷突发的柔软不合常理,定是耍的软刀子。他等着周煜澜发怒,而怀中人竟保持着一副温顺的小猫模样,仿佛他性子本就如此。
他贴在裴照怀里一动不动,一抱便抱了一个多时辰。裴照被他抱得一颗心七上八下,额头在初冬时节竟蒙上了一层薄汗。
直至天完全黑下来,周煜澜才恍惚回神,不舍地放开他,轻声道:&ldo;老师今夜好好休息吧。&rdo;
休息?裴照张了张嘴,惊诧地目送小王爷离去。他定定站了会儿,又不甘心似的跑到门前四处望了望,这才相信小王爷是真的走了。他满腔狐疑,心道周煜澜莫不是吃错了药,竟有闲情雅致与他&ldo;发于情,止乎礼&rdo;,衣裳都不脱,倒搞得他心痒。
周煜澜一夜间转了性,对裴照是无尽的温柔怜爱。
天气渐凉,裴照常年纵欲过度,以致身子虚得很,大病没有,唯独怕冷。才入冬便整日捧着手炉缩在卧房里不愿出去了,连百草阁都懒得回。
周煜澜见他这副样子,怕人在房里憋坏了,于是着人在院内阳光处放了把椅子,天儿好的时候便抱着裴照坐上一会儿。
裴照被搂得紧,倒也不觉得冷,加之冬日的阳光温柔,照得人懒洋洋的,一会儿便昏昏欲睡了。他总是将脑袋歪在周煜澜肩上,闭着眼半梦半醒。
这样的日子让裴照咂摸出点幸福的意味,但又幸福地胆战心惊。他总是迷瞪不了多久就会猛地惊醒,挣扎着要从周煜澜身上下来。周煜澜只将他搂得更紧,哄孩子睡觉似的一下一下轻拍着,笑道:&ldo;老师又做噩梦了。&rdo;
裴照模模糊糊应一声,重新靠回他的怀里,盯着他颈间的肌肤发愣。
再没有比这种日子更折磨人的时候。
从前小王爷喜怒无常,他倒不怵,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就好。这段时间实在让他琢磨不透,他以为自己是明日便要被押赴刑场的死囚,周煜澜对他的好就像临刑前的最后一顿饭,颇有给点甜头再上路的意思。
裴照无意识地抖了一下。
周煜澜低下头,关切道:&ldo;是冷吗?要不回屋去?&rdo;
裴照倚着他的肩膀仰头望向他,因正与日头对上忍不住皱着眉眯了眼,显出一副考量的表情来,似是想把眼前人看穿,弄明白他到底在筹谋些什么。半晌无果,他侧过脸,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ldo;再坐一会吧。&rdo;
周煜澜闻言将他揽得更紧了些,捉起他的一只手哈了几口气又搓又揉,瞧着怀里人懒散地任人摆布的样子,忍不住在他耳边低声笑了起来:&ldo;老师躺得舒服,辛苦的却是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