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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听起来好像很真诚，但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高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决定先问他这三年来最关心的问题。

&ldo;你跟你姐姐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陈牧野后来曾经到处找你们。&rdo;

提起姐姐，雷海晨沉默了下来。

&ldo;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姐姐跟那个男人，也就是牧野的父亲一起到了另一个车厢，他们想找个空座，打算在那里重新开局，牧野的父亲很想甩开牧野，跟我姐姐好好赌一把。我当时头很昏，呼吸也有点困难，只想好好睡一会儿，我姐姐就给我吃了片安眠药。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某个火车站点的警卫室了。他们说，我的头撞在了铁轨上。我当时有点糊涂，怎么都想不起家里的电话……&rdo;雷海晨突然住口，他停了一会儿，才道，&ldo;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最近身体一直不好。&rdo;

高竞观察着他的脸色。跟三年前相比，现在的雷海晨更显憔悴，他脸色发灰，嘴唇发紫，像是得了什么重病。

&ldo;雷海晨，你是不是有什么病？&rdo;高竞知道这么问有点唐突，但他还是很想知道。

雷海晨又笑笑。

&ldo;先天性心脏病。没什么大不了，很多人都有这病。&rdo;雷海晨说得很轻松，高竞却听得心里很沉重。因为他有个邻居就得了先天性心脏病，没到十六岁就死了。他死的那天只不过是就像平时一样去上学，他坐在公共汽车的最后一排，结果，他再也没能下车。

&ldo;我听说治这病得做手术，手术费还不便宜。&rdo;这是高竞从那个邻居的母亲那里听来的，在她的一片呜咽中，他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了这些信息。

&ldo;嗯，是得做手术，但做了手术也未必能好，只是增加了一点点希望。&rdo;雷海晨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起眼睛望着高竞问道，&ldo;你发过烧吗？&rdo;

&ldo;我想谁都发过烧。&rdo;

&ldo;我没有。&rdo;

高竞注视着雷海晨，他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人怎么可能从来没发过烧？

&ldo;你是不是想说，你从没发过高烧？&rdo;

&ldo;我的体温一直很低。从我出生以来，我就没有发过烧。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医生从不解释，我父母弄不清楚，我查过书，也没查到。&rdo;雷海晨往后靠在椅背上，笑着说，&ldo;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不一样。我到死，只得一种病。&rdo;

&ldo;那……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rdo;高竞谨慎地问，他知道心脏病人是不能受刺激的，他告诫自己要尽量少问尖锐的问题，避免让对方太激动。

&ldo;还不错。&rdo;雷海晨眼神灰暗地望着前方，过了会儿，又回过头来看着高竞，&ldo;对不起，你刚刚问的事，我忘了说下去吧，你还想听吗……&rdo;

&ldo;我当然想听。请说，请说。&rdo;高竞连忙道。

&ldo;小站的警察说他们是在铁轨上发现我的，他们问我的姓名，问我住在哪里，我都说不清，他们就打了我口袋里一个电话号码。那是陈牧野家的电话。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口袋里。牧野接到电话后就来了。他认出了我，后来他把我送回了家。事情就是这样。&rdo;

&ldo;你们就是从那时候起成为朋友的？&rdo;

&ldo;是的。&rdo;

&ldo;我能不能提个问题？&rdo;高竞道。

雷海晨笑着说：&ldo;不用那么客气。你不就是来提问题的吗？&rdo;他从旁边的小罐子里掏了颗水果糖放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ldo;你们之前不认识，你又说你掉在铁轨上后，你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了。那么，他最后是怎么送你回的家？&rdo;高竞觉得这是个很大的疑问。

那颗糖在雷海晨的嘴里左右移动。

屋子里安静了五秒钟，他才开口。

&ldo;其实……我记得家里的地址。&rdo;他把糖块啜得啧啧响，口气又轻松起来，&ldo;牧野说的对，你很敏锐啊。呵呵，我撒谎了。其实不是我姐姐给我喝了什么东西，而是我自己跳的车。因为那时候，我不想回家了。我想走。&rdo;

短短两分钟不到，雷海晨就给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到底该信哪个？

&ldo;好像有人看见你姐姐问你，要不要喝水。&rdo;他从记忆深处挖出一个细节来。

&ldo;嗯。我就是趁她给我倒水的时候跳了车。其实跳车这件事我早就想过了，在上车之前我在家练习过……&rdo;雷海晨躺到床上，靠在两个罩着草席的大枕头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一边做着手势，&ldo;就是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一开始，只是从两格台阶上跳下来，然后不断加高，后来，我可以从半堵墙上跳下来，毫发无伤。为这个我练了三个月。但是我知道在一个移动的东西上跳下来，跟在一堵墙上跳下来不同，我预计不管怎么样都可能会受伤，所以我事先在膝盖上绑了护膝，我在衬衫里面还穿了一件用海绵做的防护衣。&rdo;

他居然还穿了防护衣！高竞已经不记得当年雷海晨的穿着了，他只记得他在火车上遇见的是个身材瘦弱的少年，也许因为太瘦了，所以在衬衫里穿多少衣服都看不出来。

&ldo;防护衣也是你为这次行动特别准备的？&rdo;

&ldo;算是吧。我找了个借口让我妈缝的。我让她缝得厚一点。那天我穿了防护衣，脚上、膝盖和手臂都作了一定的防护，所以我才没受太大的伤，仅仅只是头部敲了一下，其实也不是特别重。我知道从一个移动的物体上跳下来，只要用手臂或者什么东西挡一下，就会减少部分冲力。我跳下去时用双手护着头，我的手上还戴着手套。&rdo;雷海晨口气平稳地说着。

高竞觉得他不像在说谎，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患了先天性心脏病的少年会处心积虑地要跳车。不管怎么作准备，这都是极其危险的举动，难道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疯了？

&ldo;你为什么想跳车？&rdo;他问道。

雷海晨抬头仰望着墙上那些风光迤逦的风景画，轻轻问：&ldo;你有没有听说过香格里拉？&rdo;

&ldo;我听说过。&rdo;高竞过去只在一些小说和杂志里看见过这个名词，他知道那差不多就是理想国的代名词，总之是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ldo;它藏在西藏的某座圣山或者圣湖的旁边，也许还会在密林里，但很多人都认为应该是在岗底斯山脉的附近。岗底斯主峰海拔超过六千六百米，它的最特别之处在于它的山形就像一座巨大的金字塔，能在蓝天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据说有很多神人寄居在这座神山上，在它的旁边还有一条叫做玛法木湖的圣湖，它跟岗底斯山交相辉映，它们一起构成了一幅无与伦比的人间仙境。香格里拉的秘密通道应该就在那一带，只要进入它的腹地，也许就能瞬间跌入处于另一个时空的香格里拉。&rdo;

&ldo;你……难道就是为了去香格里拉才跳的车？&rdo;听起来雷海晨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ldo;据说在香格里拉，没有人会生病，所有人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