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跑得飞快,直接与苏家的鹿车并驾齐驱。那鹿原本脚步轻盈,见此顿时提速,很快两架新车穿云出雾,来到了山河宗的上空。宗门禁飞,世家弟子除外。秋似弈这才真正感受到了世家凌驾于宗门之上的特权。要不,怎么可能轻易就将宗门弟子送给男人冲喜呢。秋似弈走下仙车,苏长风已抢先一步下车,正与一白须仙人交谈。白须仙人是山河宗宗主,萧子乾。他看向秋似弈,朗声道:“二位随我来。”随后他一挥浮尘,便有云便徐徐飘来,悬停在秋似弈和苏长风面前。这一回秋似弈没有抢先,乖乖跟在苏长风身后。废话,进入敌对势力,谁知道会不会暗藏机关,当然要别人先踩了。苏长风神情终于好看了许多,想来秋似弈还是敬重他的。三人一走,安静的宗门顿时起了喧嚣。无数弟子窃窃私语道:“喂喂,瞧见没。方才那个,就是秋家的病鬼,看那脸白得,活像抹了十斤面粉。傅师兄多么光风霁月的人物,竟要嫁给这种人。”“做人不能说假话,他带着面具,怎么就看出脸白了?”“我听说他病得极重,这么一站腰直背挺,宛若青竹。世家弟子果然极重礼仪。”“礼仪?不过一群道貌岸然之辈,披着人皮的兽罢了。”飞了不久,秋似弈就看见一座恢弘大殿。三人落座,立即有仙童奉上灵茶灵果。苏长风捧起茶碗,喝了一道,方才问道:“傅九寒呢?”“实不相瞒,他如今并不在山中。”萧子乾说完,见苏长风似要发火,连忙说道:“他刚获得首席弟子的称谓,按规矩需要率弟子下山历练……今日本应归来,可能是有事耽误了。”啪。苏长风狠狠将茶碗搁在台子上,周身透出迫人气势:“我看,是故意耽误吧。宗主不愿让爱徒嫁入我世家,就百般拖延,是想误了吉时,好破坏冲喜之事吗?”“苏家主,这话可不能乱说!”萧子乾表面客气,但眼神中的气势却不遑多让。苏长风猜得不错,傅九寒是宗门内新一辈中最出色的弟子,未来定会在仙门大会上拔得头筹。怎么可能轻易让他嫁给世家子弟。眼看双方剑拔虏张,秋似弈剧烈咳嗽起来,竟咳出血来。萧子乾一时愣住,没料到秋似弈当真重病如此,恐怕苏长风不惜撕破脸也要逼迫他们交出傅九寒。沉思片刻,他转身道:“二位随我来。”苏长风看向秋似弈,递去一块方帕,以灵力传音入耳:“世家子弟,不可露怯于人前。”秋似弈将血擦了,只当没听见。这宗主的大殿,似乎布有某种阵法,实在是绝佳的修炼场所。也不知道那宗主是不是资质太差,在这样的地方修炼,竟还没有飞升,反而老态毕现。秋似弈低头,继续使劲吸收灵气。不一会儿又吐血了。不久,萧子乾领着二人来到一面光华流转的圆镜跟前:“此镜能照见山河宗弟子身处之地,二位请看,我徒儿确实因历练耽搁,并非故意拖延。”秋似弈伸头看去。镜中,有十几个身着山河宗弟子服饰的人,但只一眼,他就知道谁是主角。无他,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挂了些腐肉残血,只有那人,衣衫端整,靴面比白雪还干净几分。他正在挥剑。那剑似极光闪电,贯彻天地。迅疾却不慌乱,犀利而不弑杀,可谓惊雨追风,浑然天成。秋似弈不爱(不善)用剑,但不妨他最心仪的法器是剑。因此,这一刻秋似弈没想什么剧情,什么主角,只是单纯地看剑激雨,雨催风,心道确实是一手好剑。秋似弈便又想起圣人的预言,若圣人真有通天本事看见千年后的光景,见此剑确实会笑。萧子乾亦是大为满意,他已拿定主意,便是掏空山河宗宝库,他也要留下傅九寒,绝不能让他嫁入世家!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傅九寒猛然回头,目光恰好与秋似弈相接。在镜子看不到的地方,大地剧烈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他凝神驱剑,灵气在剑身上燃出清光。无数黑影朝他扑去,却被清光烧灼,发出婴孩一样的惨叫声。诡异至极。山河宗弟子无一后退,慌了片刻就开始结剑阵。但那黑影却似认准了傅九寒,只攻击他一人。要不是秋似弈和苏长风就在此地,萧子乾恐怕要大吼一声:“定是世家作祟!”世家不愿见仙门崛起,想出冲喜损招不够,还要痛下杀手。萧子乾稳住心神,下一秒却抑制不住地惊叫出声:“九寒——”秋似弈也微微倾身。镜中,大地震颤,方圆百里的土地都在飞速龟裂、塌陷,可以预想这会是怎样可怕的灾祸。傅九寒几乎没有犹豫,就将护体神剑插入了大地之中。剑气顺着地层荡开,如同密织的网,将崩碎的土块稳稳兜住。而黑影,则趁机裹住了傅九寒的整个身体。黑云压城,人间炼狱。只有一双手,始终稳稳握着剑。哪怕被黑影彻底吞没,那手也纹丝不动。秋似弈顺着那双手往下看去,终于看见了剑身所刻之字。——定山河。“九寒——”萧子乾早已顾不上二位不速之客,他飞奔而出,御剑狂飞直朝西南而去。“主线剧情已触发:天之骄子傅九寒一朝陨落,修为尽毁……”秋似弈站起来,看向苏长风。苏长风微微一笑:“放心,他很快就是你的人了。”秋似弈:“……”终于还是来了,男男世界的咯噔语录。整个山河宗,顷刻间便是一片大乱。年长的弟子提前备齐草药,焚炉炼丹,等候受伤的弟子归来。年幼的弟子则愤而执剑,恨不得立刻冲下山去支援。但也有许多人,心思浮动。直到太阳西垂,萧子乾才御剑带回一个遍身是血的人,飞回了宗门里的药峰。紧随其后的是一众下山历练的弟子。他们平安无虞,只是面色惨白。“呜呜呜都是我们没用,竟没第一时间察觉地动之象,才害得师兄出手。”“那黑气像是魔修手段……”秋似弈原本不甚在意,听到“魔修手段”,这才有了些精神。然而那弟子似是吓傻了,翻来覆去尽是些“骇人”、“可怕”的陈词滥调,有用的信息是半点没有。恐怕,只有被黑气缠身的傅九寒,才会窥见几分真相。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药峰,源源不断的珍贵草药被送入其中。光是诊治的医修,就换了七八个。到了最后,萧子乾直接命所有医修一齐上阵。这场救治持续了大半日,苏长风不提要走,宗主殿中仙童便颤颤地给两人续茶。直到宗主传音,他才松了一口气,看向秋似弈道:“宗主请二、二位去药峰。”不知为何,明明苏长风看着面善,却让他下意识害怕。倒是秋似弈,因坐不住挪了好几次屁股,反倒没那么可怕。药峰很近,驱云驾雾一盏茶功夫便到了。萧子乾站在崖边迎他们,身后围了一圈高高矮矮的弟子——这些必是宗门核心弟子了。“我徒儿傅九寒,遭不明黑气暗算,如今修为尽废。”萧子乾这话一出,身边弟子顿时垂头,看不清面上神色。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剑啸,正是傅九寒的配剑——定山河。傅九寒重伤,昏迷前给剑下了命令,待地动消失方能归来。那剑靠近了,却不见傅九寒,剑啸声越发凄厉。秋似弈早知傅九寒修为尽毁,因此有心看向苏长风,等他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