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狄氏别了慧澄,再把珠子细看,越看越爱。便想道:&ot;我去托弟兄们,讨此分上不难,这珠眼见得是我的了。&ot;原来人心不可有欲,一有欲心被人窥破,便要落入圈套。假如狄氏不托尼姑寻珠,便无处生端;就是见了珠子,有钱则买,无钱便罢,一则一,二则二,随你好汉,动他分毫不得。只为欢喜这珠子,又凑不出钱,便落在别人机彀中,把一个冰清玉洁的弄得没出豁起来。却说狄氏明日正在思量这事,那慧澄也来了,问道:&ot;夫人思量事体可成否?&ot;狄氏道:&ot;我昨夜为他细想一番,门路却有,管取停当。&ot;慧澄道:&ot;却有一件难处,动万贯事体,非同小可。只凭我一个贫姑,秤起来,肉也不多几斤的。说来说去,宾主不相识,便道做得事来,此人如何肯信?&ot;狄氏道:&ot;是到也是,却待怎么呢?&ot;慧澄道:&ot;依我愚见,夫人只做设斋到我院中,等此官人只做无心撞见,两下觌面照会,这使得么?&ot;狄氏是个良人心性,见说要他当面见生人,耳根通红起来,摇手道:&ot;这如何使得!&ot;慧澄也变起脸来道:&ot;有甚么难事?不过等他自说一段缘故,这里应承做得,使他别无疑心。方才的确。若夫人道见面使不得,这事便做不成,只索罢了,不敢相强。&ot;狄氏又想了一想道:&ot;既是老师父主见如此,想也无妨。后二日我亡兄忌日,我便到院中来做斋,但只叫他立谈一两句,就打发去,须防耳目不雅。&ot;慧澄道:&ot;本意原只如此,说罢了正话,留他何干?自不须断当得。&ot;慧澄期约已定,转到院中,滕生已先在,把上项事一一说了。滕生拜谢道:&ot;仪、秦之辨,不过如此矣!&ot;巴到那日,慧澄清早起来,端正斋筵。先将滕生藏在一个人迹不到的静室中,桌上摆设精致酒肴,把门掩上了。慧澄自出来外厢支持,专等狄氏。正是:
安排扑鼻香芳饵,专等鲸鲵来上钩。
狄氏到了这日哺时果然盛妆而来。他恐怕惹人眼目,连童仆都打发了去,只带一个小丫鬟进院来。见了慧澄,问道:&ot;其人来未?&ot;慧澄道:&ot;未来。&ot;狄氏道:&ot;最好。且完了斋事。&ot;慧澄替他宣扬意旨,祝赞已毕,叫一个小尼领了丫鬟别处顽耍。对狄氏道:&ot;且到小房一坐。&ot;引狄氏转了几条暗弄,至小室前,搴帘而入。只见一个美貌少年独自在内,满桌都是酒肴,吃了一惊,便欲避去。慧澄便捣鬼道:&ot;正要与夫人对面一言,官人还不拜见!&ot;滕生卖弄俊俏,连忙趋到跟前,劈面拜下去。狄氏无奈,只得答他。慧澄道:&ot;官人感夫人盛情,特备一后酒谢夫人。夫人鉴其微诚,万勿推辞!&ot;狄氏欲待起身,抬起眼来,原来是西池上曾面染过的。看他生得少年,万分清秀可喜,心里先自软了。带着半羞半喜,呐出一句道:&ot;有甚事,但请直说。&ot;慧澄挽着狄氏衣袂道:&ot;夫人坐了好讲,如何彼此站着?&ot;滕生满斟着一杯酒,笑嘻嘻的唱个肥诺,双手捧将过来安席。狄氏不好却得,只得受了,一饮而尽。慧澄接着酒壶,也斟下一杯。狄氏会意,只得也把一杯回敬。眉来眼去,狄氏把先前矜庄模样都忘怀了。又问道:&ot;官人果要补何官?&ot;滕生便把眼瞅慧澄一眼道:&ot;师父在此,不好直说。&ot;慧澄道:&ot;我便略回避一步。&ot;跳起身来就走,扑地把小门关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滕生便移了己坐,挨到狄氏身边,双手抱住道:&ot;小子自池上见了夫人,朝思暮想,看看等死,只要夫人救小子一命。夫人若肯周全,连身躯性命也是夫人的了,甚么得官不得官放在心上?&ot;双膝跪将下去。狄氏见他模样标致,言词可怜,千夫人万夫人的哀求,真个又惊又爱。欲要叫喊,料是无益。欲要推托,怎当他两手紧紧抱住。就跪的势里,一直抱将起来,走到床前,放倒在床里,便去乱扯小衣。狄氏也一时动情,淫兴难遏,没主意了。虽也左遮右掩,终久不大阻拒,任他舞弄起来。那滕生是少年在行,手段高强,弄得狄氏遍体酥麻,阴精早泄。原来狄氏虽然有夫,并不曾经着这般境界,欢喜不尽。云雨既散,挈其手道:&ot;子姓甚名谁?若非今日,几虚做了一世人。自此夜夜当与子会。&ot;滕生说了姓名,千恩万谢。恰好慧澄开门进来,狄氏羞惭不语。慧澄道:&ot;夫人勿怪!这官人为夫人几死,贫道慈悲为本,设法夫人救他一命,胜造七级浮图。&ot;狄氏道:&ot;你哄得我好!而今要在你身上,夜夜送他到我家来便罢。&ot;慧澄道:&ot;这个当得。&ot;当夜散去。
此后每夜便开小门放滕生进来,并无虚夕。狄氏心里爱得紧,只怕他心上不喜欢,极意奉承。滕生也尽力支陪,打得火块也似热的。过得数月,其夫归家了,略略踪迹稀些。然但是其夫出去了,便叫人请他来会。又是年余,其夫觉得有些风声,防闲严切,不能往来。狄氏思想不过,成病而死。本来好好一个妇人,却被尼姑诱坏了身体,又送了性命。然此还是狄氏自己水性,后来有些动情,没正经了,故着了手。而今还有一个正经的妇人,中了尼姑毒计,到底不甘,与夫同心合计,弄得尼姑死无葬身之地。果是快心,罕闻罕见。正合着:《普门品》云:
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
念彼观音力,还若于本人。
话说婆州一个秀才,姓贾,青年饱学,才智过人。有妻巫氏,姿容绝世,素性贞淑。两口儿如鱼似水,你敬我爱,并无半句言语。那秀才在大人家处馆读书,长是半年不回来。巫娘子只在家里做生活,与一个侍儿叫做春花过日。那娘子一手好针线绣作。曾绣一幅观音大士,绣得庄严色相,俨然如生。他自家十分得意,叫秀才拿到裱褙店里接着,见者无不赞叹。裱成画轴,取回来挂在一间洁净房里,朝夕焚香供养。只因一念敬奉观音,那条街上有一个观音庵,庵中有一个赵尼姑,时常到他家来走走。秀才不在家时,便留他在家做伴两日。赵尼姑也有时请他到庵里坐坐,那娘子本分,等闲也不肯出门,一年也到不得庵里一两遭。
一日春间,因秀才不在,赵尼姑来看他,闲话了一会,起身送他去。赵尼姑道:&ot;好天气,大娘便同到外边望望。&ot;也是合当有事,信步同他出到自家门首,探头门外一看,只见一个人谎子打扮的,在街上摆来,被他劈面撞见。巫娘子连忙躲了进来,掩在门边,赵尼姑却立定着。原来那人认得赵尼姑的,说道:&ot;赵师父,我那处寻你不到,你却在此。我有话和你商量则个。&ot;尼姑道:&ot;我别了这家大娘来和你说。&ot;便走进与巫娘子作别了,这边巫娘子关着门,自进来了。
且说那叫赵尼姑这个谎子打扮的人,姓卜名良,乃是婆州城里一个极淫荡不长进的。看见人家有些颜色的妇人,便思勾搭上场,不上手不休。亦且淫滥之性,不论美恶,都要到手,所以这些尼姑,多是与他往来的。有时做他牵头,有时趁着绰趣。这赵尼姑有个徒弟,法名本空,年方二十余岁,尽有姿容。那里算得出家?只当老尼养着一个粉头一般,陪人歇宿,得人钱财,但只是瞒着人做。这个卜良就是赵尼姑一个主顾。当日赵尼姑别了巫娘子赶上了他,问道:&ot;卜官人,有甚说话?&ot;卜良道:&ot;你方才这家,可正是贾秀才家?&ot;赵尼姑道:&ot;正是。&ot;卜良道:&ot;久闻他家娘子生得标致,适才同你出来掩在门里的,想正是他了。&ot;赵尼姑道:&ot;亏你聪明,他家也再无第二个。不要说他家,就是这条街上,也没再有似他标致的。&ot;卜良道:&ot;果然标致,名不虚传!几时再得见见,看个仔细便好。&ot;赵尼姑道:&ot;这有何难!二月十九日观音菩萨生辰,街上迎会,看的人,人山人海,你便到他家对门楼上,赁门房子住下了。他独自在家里,等我去约他出来,门首看会,必定站立得久。那时任凭你窗眼子张着,可不看一个饱?&ot;卜良道:&ot;妙,妙!&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