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小说网

第132章（第1页）

捕飞逐走不曾停，身上时常带血腥。

且是烹疱多有术，想来手段会调羹。

且说仲任有个姑失，曾做郓州司马，姓张名安。起初看见仲任家事渐渐零落，也要等他晓得些苦辣，收留他去，劝化他回头做人家。及到后来，看见他所作所为，越无人气，时常规讽，只是不听。张司马怜他是妻兄独子，每每挂在心上，怎当他气类异常，不是好言可以谕解，只得罢了。后来司马已死，一发再无好言到他耳中，只是逞性胡为，如此十多年。

忽一日，家僮莫贺咄病死，仲任没了个帮手，只得去寻了个小时节乳他的老婆婆来守着堂屋，自家仍去独自个做那些营生。过得月余，一日晚，正在堂屋里吃牛肉，忽见两个青衣人，直闯将入来，将仲任套了绳子便走。仲任自恃力气，欲待打挣，不知这时力气多在那里去了，只得软软随了他走。正是：

有指爪劈开地面，会腾云飞上青霄。

若无入地升天术，自下灾殃怎地消？

仲任口里问青衣人道：&ot;拿我到何处去？&ot;青衣人道：&ot;有你家家奴扳下你来，须去对理。&ot;伸任茫然不知何事。

随了青衣人，来到一个大院。厅事十余间，有判官六人，每人据二间。仲任所对在最西头二间，判官还不在，青衣人叫他且立堂下。有顷，判官已到。仲任仔细一认，叫声：&ot;阿呀！如何却在这里相会？&ot;你道那判官是谁？正是他那姑夫郓州司马张安。那司马也吃了一惊道：&ot;你几时来了？&ot;引他登阶，对他道：&ot;你此来不好，你年命未尽，想为对事而来。却是在世为恶无比，所杀害生命千千万万，冤家多在。今忽到此，有何计较可以相救？&ot;仲任才晓得是阴府，心里想着平日所为，有些俱怕起来，叩头道：&ot;小侄生前，不听好言，不信有阴间地府，妄作妄行。今日来到此处，望姑夫念亲威之情，救拔则个。&ot;张判官道：&ot;且不要忙，待我与众判官商议看。&ot;因对众判官道：&ot;仆有妻侄屈突仲任造罪无数，今召来与奴莫贺咄对事，却是其人年命亦未尽，要放他去了，等他寿尽才来。只是既已到了这里，怕被害这些冤魂不肯放他。怎生为仆分上，商量开得一路放他生还么？&ot;众判官道：&ot;除非召明法者与他计较。&ot;

张判官叫鬼卒唤明法人来。只见有个碧衣人前来参见，张判官道：&ot;要出一个年命未尽的罪人有路否？&ot;明法人请问何事，张判官把仲任的话对他说了一遍。明法人道：&ot;仲任须为对莫贺咄事而来，固然阳寿未尽，却是冤家太广，只怕一与相见，群到沓来，不由分说，恣行食啖。此皆宜偿之命，冥府不能禁得，料无再还之理。&ot;张判官道：&ot;仲任既系吾亲，又命未合死，故此要开生路救他。若是寿已尽时，自作自受，我这里也管不得了。你有何计可以解得此难？&ot;明法人想了一会道：&ot;唯有一路可以出得，却也要这些被杀冤家肯便好。若不肯也没干。&ot;张判官道：&ot;却待怎么？&ot;明法人道：&ot;此诸物类，被仲任所杀者，必须偿其身命，然后各去托生。今召他每出来，须诱哄他每道：&039;屈突仲任今为对莫贺咄事，已到此间，汝辈食啖了毕，即去托生。汝辈余业未尽，还受畜生身，是这件仍做这件，牛更为牛，马更为马。使仲任转生为人，还依旧吃着汝辈，汝辈业报，无有了时。今查仲任未合即死，须令略还，叫他替汝辈追造福因，使汝辈各舍畜生业，尽得人身，再不为人杀害，岂不至妙？&039;诸畜类闻得人身，必然喜欢从命，然后小小偿他些夙债，乃可放去。若说与这番说话，不肯依时，就再无别路了。&ot;张判官道：&ot;便可依此而行。&ot;

明法人将仲任锁在厅事前房中了，然后召仲任所杀生类到判官庭中来，庭中地可有百亩，仲任所杀生命闻召都来，一时填塞皆满。但见：

牛马成群，鸡鹅作队。百般怪兽，尽皆舞爪张牙；千种奇禽，类各舒毛鼓翼。谁道赋灵独蠢，记冤仇且是分明，谩言禀质偏殊，图报复更为紧急。飞的飞，走的走，早难道天子上林；叫的叫，嗥的嗥，须不是人间乐土。

说这些被害众生，如牛马驴骡猪羊獐鹿雉兔以至刺猬飞鸟之类，不可悉数，凡数万头，共作人言道：&ot;召我何为？&ot;判官道：&ot;屈突仲任已到。&ot;说声未了，物类皆咆哮大怒，腾振蹴踏，大喊道：&ot;逆贼，还我债来！还我债来！&ot;这些物类忿怒起来，个个身体比常倍大：猪羊等马牛，马牛等犀象。只待仲任出来，大家吞噬。判官乃使明法人一如前话，晓谕一番，物类闻说替他追福，可得人身，尽皆喜欢，仍旧复了本形。判官分付诸畜且出，都依命退出庭外来了。

明法人方在房里放出仲任来，对判官道：&ot;而今须用小小偿他些债。&ot;说罢，即有狱卒二人手执皮袋一个、秘木二根到来，明法人把仲任袋将进去，狱卒将秘木秘下去，仲任在袋苦痛难禁，身上血簌簌的出来，多在袋孔中流下，好似浇花的喷筒一般。狱卒去了秘木，只提着袋，满庭前走转洒去。须臾，血深至阶，可有三尺了。然后连袋投仲任在房中，又牢牢锁住了。复召诸畜等至，分付道：&ot;已取出仲任生血，听汝辈食唉。&ot;诸畜等皆作恼怒之状，身复长大数倍，骂道：&ot;逆贼，你杀吾身，今吃你血。&ot;于是竟来争食，飞的走的，乱嚷乱叫，一头吃一头骂，只听得呼呼嗡嗡之声，三尺来血一霎时吃尽，还象不足的意，共酣地上。直等庭中土见，方才住口。

明法人等诸畜吃罢，分付道：&ot;汝辈已得偿了些债。莫贺咄身命已尽，一听汝辈取偿。今放屈突仲任回家为汝辈追福，令汝辈多得人身。&ot;诸畜等皆欢喜，各复了本形而散。判官方才在袋内放出仲任来，仲任出了袋，站立起来，只觉浑身疼痛。张判官对他说道：&ot;冤报暂解，可以回生。既已见了报应，便可穷力修福。&ot;仲任道：&ot;多蒙姑夫竭力周全调护，得解此难。今若回生，自当痛改前非，不敢再增恶业。但宿罪尚重，不知何法修福可以尽消？&ot;判官道：&ot;汝罪业太重，非等闲作福可以免得，除非刺血写一切经，此罪当尽。不然，他日更来，无可再救了。&ot;仲任称谢领诺。张判官道：&ot;还须遍语世间之人，使他每闻着报应，能生悔悟的，也多是你的功德。&ot;说罢，就叫两个青衣人送归来路。又分付道：&ot;路中若有所见，切不可擅动念头，不依我戒，须要吃亏。&ot;叮瞩青衣人道：&ot;可好伴他到家，他余业尽多，怕路中还有失处。&ot;青衣人道：&ot;本官分付，敢不小心？&ot;

仲任遂同了青衣前走。行了数里，到了一个热闹去处，光景似阳间酒店一般。但见：

村前茅舍，庄后竹篱。村醪香透磁缸，浊酒满盛瓦瓮。架上麻衣，昨日村郎留下当；酒帘大字，乡中学究醉时书。刘伶知味且停舟，李白闻香须驻马。尽道黄泉无客店，谁知冥路有沽家！

仲任正走得饥又饥，渴又渴，眼望去，是个酒店，他已自口角流涎了。走到面前看时，只见：店鱼头吹的吹，唱的唱；猜拳豁指，呼红喝六；在里头畅快饮酒。满前嘎饭，多是些，肥肉鲜鱼，壮鸡大鸭。仲任不觉旧性复发，思量要进去坐一坐，吃他一餐，早把他姑夫所戒已忘记了，反来拉两个青衣进去同坐。青衣道：&ot;进去不得的，错走去了，必有后悔。&ot;仲任那里肯信？青衣阻当不住，道：&ot;既要进去，我们只在此间等你。&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