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纪匀像是听到什么格外好笑的事情一般笑个不停,半晌才缓过气来道,“小七,你好有趣,你觉得我一个沦落到要依附在凡人身上,又身中剧毒的地仙,有什么本事让洪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
小七一下泄了气,他原先听了苏笠的话说因已经种下,把握机缘便能改命数救人,然后又遇到了这么个青江的地仙,便觉得定是机缘来了,所以对孟纪匀抱了极大的希望,而现在一听,似乎确实这人连自个人都自顾不暇,哪可能帮忙制止洪水呢。想着便深深叹了口气道:“那究竟要找谁才能不发洪水呢?”
“你又不是凡人,又不怕洪水,做什么要上这份心思?”孟纪匀见小七秀眉不展,倒是起了好奇道。
小七心中原本就有些烦躁,又听他这么一说便来了气,一抬头冲着孟纪匀便道:“你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这洪水一来要死多少人?兴许沈青岩就死了,沈青月也死了,书院的孩子都死了!”
孟纪匀被他喊得一下呆住了,半晌,低头拨弄了着橘子喃喃道:“要死许多人么……”
“自然要死许多人!你看看这相山镇上的乡民,都是多么好的人,沈青岩的父亲死了这许多年,他们都还记着他,还帮着照顾着他们俩姐弟,书院的孩子都多么可爱,他们才只有那么丁点儿大,七岁,八岁,十岁,被那洪水一冲,就全没了!”小七气道。
屋子里的气氛很糟糕,小七的呼吸有点急,孟纪匀则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孟纪匀轻声道:“小七,这次的洪水和往常的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小七没好气道。
“会死许多许多的人,是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滔天大洪水。”孟纪匀道,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
“为什么?!”小七猛地一下抬起头盯着孟纪匀道。
“因为……”孟纪匀咬了咬嘴唇道,“他们没了能守住天河口的人了。”
“天河口?”小七倒抽一口冷气道,“天河口要决堤?”
“嗯。”孟纪匀道。
“那守天河口的人呢?”小七急道,若是天河口一开而无人守卫,便不是什么发几天便能退走的洪水了,整个顺庆城乃至一路往东海的城邦,都将面临万年不遇的灭顶之灾了。
孟纪匀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小七,藏在笑脸后的悲凉和绝望终于倾泻了下来,小七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道:“你……是你?”
孟纪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将脸埋进双手里,似乎是想说什么而喉咙里却只发出极轻的哽咽声。
“孟纪匀,你……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小七慌了起来,纠结片刻,还是试探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孟纪匀的肩。
孟纪匀却只是摇着头不说话。
“是不是有人害了你?”小七担心起来,起身走到孟纪匀面前,俯□推了推孟纪匀的肩,想瞧瞧他的脸色,可孟纪匀却固执地低着头,用双手遮着脸。
“孟纪匀,喂,”小七轻轻地摇他,道,“是不是有人害了你?你不要不说话嘛,我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的。”
小七一个不注意,突然孟纪匀竟是伸手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诶!”小七吓了一跳,正想推开孟纪匀,却发现他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着,呼吸中竟是有些抽泣的声音。
“孟纪匀……,那个,喂……”小七束手无策起来,但也不忍再推开他,原本应该守卫天河口的地仙,却身中剧毒地依附在凡人身上才得以残喘,随便一想,便是个悲惨的故事。小七突然想起他当时在极北孤立无援之时,有卫威默默的舔舐他中毒的伤口,才让他在那叫人绝望的地方有了一丝温暖,又低头看了看孟纪匀,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缓缓抚着他的背脊,轻声道:“好了,好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孟纪匀缓了下来,松开了手坐起身来,小七怕他觉得难堪也不再看他,只是回到椅子上坐下,拿起了个桔子一边剥一边道:“若是你信得过我,便和我说说吧,指不定我们会想个办法,解了你的毒,让你回去守那天河口,这样洪水也不会再来,不是皆大欢喜么?”说着,把那剥好的桔子递给孟纪匀。
孟纪匀接过了桔子,拿在手里也不吃,思索了一会儿道:“没有这般容易。”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小七道,“再说了,你不想报仇么?那害你的人不要向他讨回公道么?”
“怎会不想?!”孟纪匀咬牙切齿道,“我要他血债血偿!”
小七瘪了瘪嘴,孟纪匀那语气透着杀气,实在叫人毛骨悚然,便小心翼翼道:“他为何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