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挑衅我,孩子。”海兹再次把头抬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睛,脸上的冷笑未见丝毫减少。杜尔给他的建议是,稍微给这个囚徒一点甜头吃,但此刻就是强人所难,这个小混蛋一讲话就在找茬。海兹压住火气,杜尔是他最忠诚的朋友,她的建议永远是出于对他的考虑,而且他也答应了,倘若不践行,她会失望的。“听着,”海兹阴沉着脸,他正要开口,却发现迦南在缄默中瞪着他。“我警告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本来想先表示友好,但被迦南这样么一瞪,马上要说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如果有人拿你的大副威胁你,最后还把她杀了,你是什么感觉?”迦南脱口而出,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会以质问的口吻接下他的话。海兹愣了一下,觉得这个比喻既奇怪又可笑。“我不会让我的船员陷入这样的危险,也没人能威胁的了我。”“我是说‘如果’。”迦南继续坚持,悲愤又涌了上来。“没有‘如果’,这个假设不成立。”海兹站了起来,但并没有生气。紧接着几秒的沉默让他不得不再次注意到那个囚徒,再这么僵下去也不是办法,“好吧,好吧。”海兹一边移开椅子,一边用妥协的语气说:“如果是我,我会说出对方想知道的事情,来换取杜尔的命。”“那如果这件事关系到你全船员的性命,你还会说吗?”迦南又说。他在影射他杀了云信,海兹一下就听懂了他说这话的意思,不过他的问题的确迫使他要重新权衡轻重,杜尔的性命还是全部劫掠者的性命,这孩子在无形之间说服了他。“我没有杀你的同伴。”海兹说。“什么?”迦南愣了一下,随即从毯子上倏地站了起来,以为听错了。“好了,我不会再重复第二遍。”海兹将双臂环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震惊和惊喜在迦南脸上交替变换。“云信没有死?他没有死……”迦南一边自言自语重复着,一边来回踱步。来回踱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对海兹说:“你不是想骗我说出反叛军首领的下落才这么说的吧?”“我说是,那就是。”海兹对他的质疑有所不满,像是权威受到了挑战。海兹看着他快要喜极而泣的样子,察觉自己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甚至也感受到了几分喜悦,仿佛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但很快,他敛了敛神色,恢复到绷脸的样子,还好那个囚徒自顾自地高兴,没有被他留意到他不经意的微笑。“你能向我证明吗?”迦南迎着他走过来,试探着问。也许是迦南的欣喜发自内心,海兹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上头了,甚至忘记了他是囚徒的身份。“我能让你们见一面。”可刚一说完,他就意识到太放纵这个囚徒了,竟然允许他提要求,更糟的是,他竟然连犹豫一下都省略了。“谢谢。”迦南那一声很轻,也很生涩。虽然声音轻,但海兹听见了,他看向迦南,但迦南捕捉到他的注视之后,立刻低下了头,躲开他的目光。好吧,也许还不赖,海兹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奇异微妙的自豪感了,虽然明明只是件不起眼的小事。他抓住迦南的胳膊,牢牢攥着,他的手很大,一握住像是能把迦南地细胳膊拧断成几节地样子,“只能见一面,你要是敢有其他的念头,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底层甲板之下,一排牢房,云信紧闭着眼睛,在其中最宽敞的一间角落打坐。隔间铁牢里的俘虏不停大声说话,吵得他耳朵疼。那些战俘都是从别的海盗星船上抓来的,船长吃了败仗,船员不愿意投诚的,就被关在这里。也许他们在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受到刑罚和虐待,从被关到这里,进进出出几回,云信还没有在这里看见过任何血腥的场面。他被迫睡了很长一觉,睡着前还被海盗头子一通吓唬,一觉醒来,就又回到了牢笼里。吵吵嚷嚷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实在受不了,伸手把头发一通乱抓。太糟了,外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那天被打了镇定剂之后,之后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了,包括迦南的生死安危,奥瑟的营救方案。想打听也不从下手,这些战俘和他一样,对牢笼外的事一无所知。忽然,原来充满监牢内喋喋不休的粗哑声音立刻消失。走廊尽头的门打开了。急匆匆的步子从门口传过来,幸好囚犯们没有像刚才那样喧闹个不停,云信才可以仔细辨听。脚步又碎又急,一定是体型小的人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