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想到,门口的电板一亮,海兹竟然回到了房间。迦南实在不想再坐起来了,也不想跟他说话,于是蜷缩着假装睡着了。疼痛的好处是让他暂时忘记恐惧,不过现在,他不用像之前那样害怕了,装睡时忘记了像之前那样屏住呼吸。床板吱呀的响声,迦南听到声音,判断海兹应该是坐在了床上,按照习惯,接下来他就躺下睡觉了。他觉得他装睡不会被发现的,于是迦南从烂毯子里翻了个身,面朝海兹。“你感觉怎么样了?”海兹并没有躺下,他依然坐在床边,双肘搭在膝盖上,安静地看着迦南翻身,睁眼,然后和他视线相撞。“你怎么知道我没睡?”迦南眨巴着眼睛坐了起来。海兹哼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问题过于简单。“身体的疼痛怎么能睡得着?”迦南陷入了沉默。见他不说话,海兹就站起身,背对着迦南脱掉身上的黑背心,他太了解这种滋味了,身体被改造的疼痛会伴随他终生,没有一个夜晚会属于安宁。迦南看向了他肌肉虬结的背后露出交错突起的伤痕,明白他所说的意思。“我好多了。”迦南岔开话题,他不确定这样的回答会不会招来海兹的嘲讽,有可能他这么问压根就不是出于问候,毕竟他是奥瑟的囚徒。脱掉背心后,海兹还站在原地,看上去欲言又止,笨拙地一连开了好几个头,“呃,孩子,听着……”然后就没有后半句了。迦南则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海兹却没有开口,而是起身,缓慢踱向了靠床一侧的墙壁,“听着,我可以向你保证,类似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向他抱歉,而是没有管理好船员。迦南愣了一下,没想到能在逃跑前听到他坦诚的承诺。好吧,他愿意在这些海盗被捕的时候为他们向师父求求情。“知道了,谢谢。”他简短地说。走到了墙边,海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随手按下了边沿的一个不起眼红色按钮。随着嗞的声响,整个墙面的防护钢罩收向了顶端,只剩强化玻璃,墙体留出一方宽阔的视野。屋里的灯光自动调低了,这样外面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迦南愣住了,含糊地说:“我一直以为……”他想说,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面冷冰冰的墙壁,却未曾想还有机会看到这样幽暗壮观的银河胜景。“以为什么?这就是面墙吗?”海兹哼笑了一下。他情不自禁站了起来,一边看着这磅礴深邃的星河,一边缓慢走向玻璃墙体,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不觉得……这太美了吗?”留意到囚徒的惊异和震撼,海兹却表现得很淡定,“天天看这些也会腻的,可既然你喜欢……”虽然这样说,但是囚徒的欣喜感染到了他,他喜欢眼前的景象,而这恰恰是他给他的,这个囚徒此刻给了他小小的成就感。“你每天都能看到这些?”迦南扭过头问。“呃,也并不是……”海兹看着囚徒笑意的脸孔,竟然讲话有些磕巴了,“我不怎么呆在房间里,所以也没有功夫打开挡板。”“噢,原来是这样。”迦南把双手扶在玻璃上,侧过脸看他,“你总是跟船员呆在一起,”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你喜欢他们吗?”海兹不确定听清了他的问题,“我……喜欢他们吗?”“嗯……你好像只有在下命令的时候才会和他们讲话。”迦南回忆起他见过的那几次,给他就是这样疏离的感觉。“我……他们是劫掠者必不可少的部分。我得确保他们的将来,虽然未来可能也就这样了。只要他们对我忠诚,我也会对他们忠诚。”“但不是朋友,或兄弟?”迦南说话的音量逐渐减弱。他不禁看向他棕色的双眸,不明白为什么到临逃跑之际才发现它很吸引人。蓝瑟。海兹的脑海中莫名飞速划过他顽皮的笑靥,一闪而过。“我有过,也许吧。但现在我是指挥长,就必须和他们保持距离。”“听上去真孤独。”迦南看向了更远更深幽的黑暗。海兹的心加速猛跳了一下,被他说中了,虽然这么久颠沛流离、厮杀血腥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甚至麻木了,现在有人一语点醒,令他感到措手不及。但他眼里闪过一丝柔光的同时也苦笑了一下,为什么不是别人对他说这句话,偏偏是这个囚徒?渐渐地,虽然迦南还一动不动地看向外界,一想到外界的自由,他的心又悬了起来,时陷告诉他的逃跑计划要比他单枪匹马地逃更有可行性。他站在玻璃前看了许久,海兹就坐在旁边陪着他看,虽然此时房间依然寂静,但迦南却并不像独自被关时抵触这样的静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