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谨记医生的嘱咐,晚上时不时起来确认他有没有发烧。绿眼睛最后一次触摸他的额头已经是破晓时分的响钟敲起了,海兹仍假装睡觉。房间墙面的灰色防护钢罩一直没有降下来,整面船身都是透亮的强化玻璃,屋里的灯光自动调低了,外面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海兹的床单被他卷到了一旁。他闭着眼睛听绿眼睛轻轻走过来的脚步声,感受他的手指停留在他的额头上。迦南坐回到角落,他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现在总算风平浪静了,那些痛苦就趁机冒出来作乱。云信挨的那一枪是师父打的,他为了给进攻海兹找一个正当的理由。有那么一个糟糕的时刻,他几乎笑了起来:为了剿灭海盗,他打自己人?这就是他想要的?为什么呢?他沉默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师父对他来说如此的陌生,像是从来不认识他。海兹背过身装睡,他有想起来安慰他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这样的举动太蠢了。想着想着,一滴又热又咸的眼泪淌过了他的脸,接着是另一滴,迦南抹去眼泪,师父对他的告诫又在脑海里一遍遍响起,由不得他控制——抹去情绪,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弱点。“你在哭什么?”海兹从床上坐了起来。迦南立刻把眼泪抹干净。海兹肯定会无情地嘲笑他。“你的师父是个人渣”,他的确这么说过。“你是对的。是我师父打伤了云信。”迦南低声说。海兹坐了起来,看着迦南难过痛苦的样子,他才发觉自己没有感到一丝胜利的喜悦。“别哭了,”他粗声粗气种有几分哄慰的语气,“有些事实虽然残酷,但总比蒙在鼓里要好。”迦南用力吸了吸鼻子,陷入了沉默。海兹依然坐在床边,伤口的缝线绷得生疼,大腿像烧着了一般。这么多天下来,自己一直用各种方式吓唬他,但现在他却感到不安与自责。“对了,”迦南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我在想,这次时陷放置的毒剂可能并不是西塔5号,我是说,它跟上次从杜尔身上取出的子弹不是一种。”海兹皱起眉头,“继续说。”他却停了下来,“我想和你做交易。”海兹挑眉,绿眼睛已经不止一次跟他讲条件了。“绿眼睛,你总跟我讨价还价。这次又想提什么条件?”不过,他大概猜到了是关于时陷的。迦南露出一丝微笑,沉着地回答“留时陷一条生路。我知道你在黑武士说话有分量。”半带讨好的意思让海兹觉得这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好吧,成交。我向你保证,我会跟黑武士说留他一条命的。但是其他我可管不着。”“好的,这样就够了。谢谢。”“继续说你的。”海兹觉得自己疯了,越来越相信这个囚徒的话。“时陷告诉你了,他用的是西塔5号,对吧?”海兹点点头。“可如果真像这次这么大的用量,绝对是致命的,但是你们只是受了皮外伤。罕色科学院也研制过西塔5号,这个味道并没有他们研制的那么浓烈。我推测,时陷不知道这次的毒剂被调换了。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保护你们,把致命的毒剂换了,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参与研制西塔5号的人,否则他不可能知道置换成分,却不被发现。”“保护?”海兹觉得这个词很可笑。把他变成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人保护他们?他哂笑,“你才是被保护的那一个,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没有白给的善意。”迦南据理力争,“但总之,这个人调换了西塔5号,就是救了你们一命,不是吗?”海兹一时语塞。他继续做出推测,“西塔5号原本是用来销毁失败改造体的产物,只有罕瑟科学院和fov研究过。不过,罕瑟科学院早在我离开时就禁止这项研究了。”说到这里,海兹的神色起了些许变化,但迦南并没有察觉,他忽然问海兹:“研究过西塔5号的人不多,我大概能想起来几个主要的参与人。我现在说给你听,你听听认识哪一个?”他开始回忆,不同的名字从他的薄唇里缓缓吐出,“……乌木,……”当听到这个名字时,海兹猛地怔了一下,但他却并没有示意他就是这个人。“没有吗?”迦南说完了所有他记得的名字,但海兹并没有任何的打断。“不,没有。”海兹摆摆手,粗声道,“够了。管他是谁,总之他作为一个奥瑟人,这么做肯定不是出于善意。”他看到迦南不知所措的神情时,立刻意识到自己讲话太过了。很明显,除了海兹不易察觉的躁动不安,此时两人之间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