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往东,鸠梓山前,一条望不见底的深渊横亘在两座半山之间,粼粼泛波,宁静悠远。而在幽幽碧水下,却是鲛人齐聚,一个不知从何而起的惊天消息炸开在族人之间,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
“听说了吗?昨晚有个女人夜闯鲛池,鲛尊知晓后竟不闻不问。”一刚产子不久的鲛族少妇将头凑近旁边的妇人低声说道,肤若凝脂莹润透亮,清秀的脸庞因为强烈的震惊而有些扭曲。怀中婴孩安静的睡着,无意识的将小小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吮吸着,似是在回味母亲的味道。
“我知道,听说还是白羽少爷直接将她带过去呢。我们隔壁的阿九还看到那女子了,听说像极了沁儿小姐,当时可把他吓坏了。”妇人掩嘴回应,向少妇分享了她所知道的的信息。
“啊?不会吧?”少妇脸上的震惊之色更甚,陡然察觉到怀中的孩子动了动,遂又赶紧镇定下来,说话声也压得更低了。“不是说沁儿小姐早就死了吗?”
“谁说得清楚呢?不过你想啊,如果不是沁儿小姐,鲛尊又怎么会不闻不问?依我看,八成是沁儿小姐回来了!”妇人肯定的说道,就像亲眼看到过那个女子真真就是她们口中的沁儿小姐一般。
少妇斜眼看她,心中不信,却也不想去反驳。就在这时,那妇人突然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她。“好了,不说了,夫人来了。”
少妇闻言抬头,果见顶着一头华饰的鲛夫人领着丫鬟鲛奴往这边来了。少妇心虚的低下头,与那妇人落荒而逃。鲛夫人望着那两道匆忙离开的背影,眼底泛起一抹骇人的寒光。
沁儿……沁儿,你就是死了,也偏不让我如愿吗?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夫人心狠手辣了。
在鲛窟旁边,有一条修建在乱云峰绝壁上的石阶栈道。始于水底,止于水面,绕着乱云峰蜿蜒盘旋,是鲛渊通往鲛池的必经之路。而这所谓的必经之路,却只是之于修建者而言,鲛人一族居水如鱼,完全可以直接游上去,既省时又不费力。
不过,鲛夫人每次上乱云峰都会一步一步沿石阶“走”上去,也只有她才会走着上去。这个走,虽然不是像人那样双腿交替前进,而是沿着石阶一点点往上游动,但却足够引人生议。族中上下各有猜测,但真正的原因,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从小生活在这里,所接触的世界也只是鲛渊和深海而已。海虽辽阔,却亘古不变。水上的繁华世界对她来说不是没有吸引力,而是因为触之不及,便只有假装不在意。
终究,她还是没有沁儿的那份勇气,却还是想要去靠近……沿梯而上,也没用多少时间。出水之时,鱼尾自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正常双腿。打不湿的鲛绡轻柔遮附在那具略显丰满的身姿上,虽不曼妙,却也有万种风情。
鲛夫人来到鲛池时,沐紫凝正站在鲛池边缘望着辽阔无际的大海发呆。她还穿着昨夜那身大红喜服,炽热如火,与鲛池边的落雁丹霞交相辉映,似是要将整个乱云峰都点燃。白羽一身素白站在她身后,眉眼间的温柔让人怦然心动,同时又觉得心疼。
“白羽少爷,你这是……”听见有人来了,沐紫凝却始终纹丝不动。鲛夫人浅移莲步来到白羽身边,眼睛却始终盯着不远处的沐紫凝。这身影,果然是像极了那个女人。
“夫人!”白羽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回身朝鲛夫人拱手行礼,却并未对她的问话作出回应。在众丫鬟鲛奴面前,鲛夫人不禁有些面上挂不住,尴尬的干咳了两声,然后伸出葱葱玉指指向沐紫凝。
既然他有心回避,那她只好开门见山了。
“白羽少爷,你应该知道这乱云峰之巅对我族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你就这么随意带人来,恐怕不太合规矩吧!”鲛夫人气势凛然,近乎质问,但语气却没有过于强烈。面前的男子对于鲛族而言是巩固势力的重要枢纽,她可不敢随便得罪他。
“是白羽冒犯了。只因为有个重要朋友身患怪症,需要借这鲛池一用,故此不请自来,还望夫人恕罪。”白羽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言下倒也算恭敬。他无心与任何人为敌,更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得罪鲛夫人。毕竟,沐紫凝日后需要经常到这里来。
“既是白羽少爷的朋友,那也就是我们的朋友了。既然都是朋友,那我就不妨直说了。这鲛池重地,非我族人不得擅入,违者必诛,这你是知道的。不过既然是你白羽少爷带来的人,那自该另当别论。”鲛夫人别有深意的说完,又故作沉思片刻,方才继续说道:“你看这样如何?趁尊主尚未知晓此事,你带你朋友速速离去,我等绝不阻拦,日后切莫再犯便是。”
说罢,鲛夫人露出一副诚心劝诫的样子,搬出鲛尊之名来向白羽施压。白羽不知鲛尊已尽悉此事,遂信了鲛夫人的话。
“还需入池浸泡吗?”白羽来到沐紫凝身旁柔声问道,沐紫凝转身冲他摇头,本想冲他笑一笑,却发现嘴角早已僵硬,似乎已经失去了微笑的能力。
“无碍了!”微笑不成,沐紫凝只好开口,声音喑哑,小脸也甚为憔悴,惹人心疼。鲛夫人微醺着眼帘故作随意的瞟向沐紫凝,乍见她那张脸,竟惊得一颤。再定睛而望,却见那面容与想象之中还是有所差异,只是眉眼依稀有几分相似,方才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