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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因此只要有可能,大家就&ot;说一不二&ot;。实在不行,就说&ot;两&ot;。比如上海人就把&ot;二路车&ot;叫&ot;两路车&ot;,把&ot;一二三&ot;叫&ot;一两三&ot;。一和两又有什么区别?两,有&ot;双方&ot;的意思。比如两便、两可、两全其美、两相情愿、两败俱伤。更重要的是,这&ot;双打&ot;还是平等或对等的。&ot;二&ot;就没有这个意思。一说到&ot;二&ot;,就有大小,就有先后,就有个排序的问题。所以,但凡平等或对等,就只能说&ot;两&ot;,不能说&ot;二&ot;。比如&ot;两岸&ot;不能说成&ot;二岸&ot;,&ot;两边&ot;不能说成&ot;二边&ot;,&ot;两面&ot;不能说成&ot;二面&ot;,&ot;两造&ot;(诉讼的双方即原告和被告)不能说成&ot;二造&ot;。两汉、两晋、两宋、两湖、两广、两江(清初的江南省和江西省),还有两党(执政党和在野党)、两极(南极和北极)、两栖(水中和陆地),也都是。如果说成&ot;二&ot;,那么请问谁是&ot;老大&ot;?

两,不但意味着双方的平等或对等,还有和谐统一的意向,比如两口子、两公婆。即便&ot;两面派&ot;,也得把那&ot;两面&ot;弄得&ot;天衣无fèng&ot;,让人看不出来。所以&ot;有两下子&ot;和&ot;二把刀&ot;不是一个概念,&ot;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ot;,也不能说成&ot;二手都要抓,二手都要硬&ot;。北京人甚至发明了&ot;俩&ot;这个字。俩,是两人,不是二人。也不简单的只是&ot;两个人&ot;,还意味着这两个人在一块儿。因此,说&ot;他俩&ot;、&ot;咱俩&ot;,显然比说&ot;他二人&ot;、&ot;我们二人&ot;在语感上要亲切得多。尽管&ot;俩&ot;还有&ot;少&ot;的意思(比如&ot;俩钱&ot;就是没多少钱),但这并不妨碍亲切感。相反,人越少,岂不越亲切?

二,就没有这种语感,它并不意味&ot;少&ot;,只意味&ot;次&ot;;也没有亲切感,反倒显得等级森严。实际上,&ot;二把刀&ot;是相对&ot;一把手&ot;而言,&ot;二流&ot;也是相对&ot;一流&ot;而言。&ot;一把手&ot;是能干的人(比如&ot;里里外外一把手&ot;),&ot;二把刀&ot;就不咋的了。同样,&ot;一流&ot;是&ot;上流&ot;,&ot;二流&ot;就有&ot;下流&ot;之嫌,于是&ot;二流子&ot;就成了&ot;下流货&ot;的同义同。&ot;二杆子&ot;也一样。明白人都只有&ot;一竿子&ot;,做事情&ot;一竿子插到底&ot;。如此,则&ot;二竿子&ot;就是犯混、没谱、楞头愣脑、傻里呱叽,还自以为是,也就是&ot;愣头青&ot;。

二竿子也叫二愣子、二百五、二毬货。&ot;二百五&ot;有&ot;半吊子&ot;的意思。古吋一吊钱一千文,半吊五百。但五百还是整数,因此再减半,二百五。显然,二百五比半吊子还要半吊子,当然是骂人的话。

二毬货也是。毬,在北方方言尤其是西北方言中指男性的性器官。用性器官和性行为的称谓骂人,在各地方言中屡见不鲜。为精神文明计,恕不一一列举。问题是性器官未必就是什么坏东西。没有它,人也不成其为人,为什么竟然成了骂人的话?原因之一,就在于它不幸&ot;排行&ot;第二。人身上,显露在外,最重要、最不能没有的是头,其次就是性器官了。所以男性性器官在许多方言中也叫&ot;老二&ot;,还有叫&ot;小弟弟&ot;的。

性在世界各民族中都是禁忌。要做,只能偷偷摸摸地做;要说,也只能拐弯抹角地说。连带性器官,也决不能&ot;拋头露面&ot;,而且永无&ot;出头之日&ot;。屈就&ot;老二&ot;,已是不幸;不能&ot;出头&ot;,更加窝囊。于是性器官就成了不祥之物,甚至连来月经都叫&ot;倒霉&ot;,而男人看见了女人的经血则叫&ot;倒血霉&ot;。其实性是人类的正常需要和正常行为,没什么不祥和可耻的。问题在于,一方面它是人类不可遏制的冲动,另方面又受到社会的禁忌和压抑。这就两难。做吧,好像&ot;不要脸&ot;;不做,又忍不住。于是便迁怒于性器官,都怪它&ot;不是东西&ot;,&ot;不干好事&ot;。此种心理,以男人为尤甚。所以用性器官和性行为的称谓来骂人的,便主要是男人。他们用自己的性器官骂,也用女人的性器官骂。一副&ot;苦大仇深&ot;的样子,好像受了多大的牵连和委屈似的。

结果连&ot;老二&ot;、&ot;二哥&ot;也不能随便乱叫。只有山东例外。山东人崇拜武松。叫你&ot;二哥&ot;,那是拿你当武松。如果叫&ot;大哥&ot;,岂不成了武大郎?所以你别小看方言,也别小看禁忌,这里面讲究大了。

四、倒霉的蛋

同样是性忌讳,各地也不一样。

北京忌说&ot;蛋&ot;,上海忌说&ot;卵&ot;。北京人管鸡蛋叫鸡子儿,管皮蛋叫松花,炒鸡蛋和鸡蛋汤则叫炒黄花和木樨汤。有一道菜叫&ot;木樨肉&ot;,其实就是黄花、木耳、鸡蛋炒肉,可就偏不能说&ot;蛋炒肉&ot;。北京话当中带&ot;蛋&ot;字的,差不多都是骂人的话,比如捣蛋、操蛋、扯蛋、滾蛋、混蛋、王八蛋,正如上海话中带&ot;卵&ot;的都不是好词(如老卵、阿吾卵)。后来,为了避讳,连&ot;扯蛋&ot;都改写成&ot;扯淡&ot;。&ot;蛋&ot;这个字,可真成了&ot;倒霉蛋&ot;。

卵和蛋为什么不能说呢?原来它们常常被用来指男性生殖器,准确地说就是睾丸。睾丸被称作卵和蛋,是一种远古生殖崇拜的遗风,也就是把鸟看作男性生殖器的象征。鸟与男根的共同之处,是都有&ot;卵&ot;。先民们看见雏儿从鸟蛋里出来,婴儿从胞衣中出来,便想当然地认为人类的新生命,也是男卵入女腹的结果。于是男性生殖器便被叫做鸟,后来又被叫做鸡鸡(英语叫ck),睾丸则理所当然地被叫做卵和蛋。

男性生殖器的另一象征物是蛇。蛇平时看似绵软无力,一旦需要进攻,立即就会勃起并十分坚挺,正与阴精相似,都是&ot;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ot;。所以,不但中国的伏羲是蛇,印度的韦须奴和欧洲的阿波罗是蛇,伊甸园里勾引女人犯罪的也是蛇。蛇当然也是忌讳。在远古时代,蛇被叫做&ot;它&ot;(虫旁是后加的),意思是&ot;那东西&ot;、&ot;那玩艺&ot;、&ot;那家伙&ot;、&ot;那话儿&ot;。就连和&ot;蛇&ot;同音的&ot;折&ot;和&ot;舌&ot;,也忌讳。

女性生殖器的象征物则是鱼和蛙。鱼象征外阴,蛙象征子宫。蛙的繁殖力很强。一夜春雨,便蝌蚪成群,很是让人羡慕。于是我们民族的母亲神便被想象成一个神蛙,她就是女蜗。其实女娲的&ot;女&ot;字是多余的,&ot;娲&ot;也只能读如蛙。母亲是&ot;娲&ot;(或者蛙),子女当然也就是&ot;娃&ot;,娃娃落地呱呱叫,青蛙出世叫呱呱。那不是别的,是生命的交响。

鱼和蛙都是多子多孙的,也都是吉祥物,而鱼又更受欢迎一些。因为&ot;鱼&ot;谐音&ot;余&ot;(餘)。鱼本来就象征着饶多,又和表示饶多的&ot;餘&ot;同音,也就特别为中国人所宠爱。逢年过节,送一幅&ot;莲莲有鱼&ot;(莲蓬、鲤鱼、大胖娃娃)的年画,说一句&ot;年年有余&ot;的祝词,谁的脸上都会笑成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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