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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朦胧的红纱后，有一个女人背对着洛阳对镜梳妆。她只穿了一件月白的罗衫，乌黑丰丽的发丝垂过腰间。女人拿手慢慢地拢着头发，不时对着铜镜看看自己侧面的鬓发是否梳理整齐了。

轻微的动作间，颈后黑发如缎，忽然滑落，露出一截白嫩的皮肤，在这一间略显昏暗的房间里微微发着光。

洛阳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眼神淡漠如水，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晚风停了下来，红纱落尽。那女子仿佛注意到了身后的视线，唇边含着笑意扭过头来。

竟是一张与洛阳一模一样的脸。

她满若银盘，眉眼潋滟成波，与一身现代装束、板着张脸的洛阳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ldo;怎么了，洛阳。&rdo;她朱唇轻启，语气寻常地像是在呼唤一个相熟的朋友，&ldo;快来帮我看看，我该挑哪根珠钗好。这根白玉瑶台簪如何?或者这根金珠并蒂海棠步摇‐‐都是崔郎送我的，想必他会喜欢我戴给他看。&rdo;

美人低眉婉转一笑的模样，只让人觉得什么样的花团锦绣捧到她面前都不为过。

洛阳低垂着眼眸，不说话。

美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对，袅袅婷婷转过身来，语气和缓温柔：&ldo;洛阳，你不开心吗?&rdo;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洛阳修出人形还极其不稳定的时候。每次她蹲在窗前看对方化妆，见镜前美人轻描淡写地涂画出一张比素颜妖娆许多、判若两人的脸来，总觉得这比法术都要神奇。

洛阳初化人形，对人的喜怒哀乐还不是那么精通，不知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因此常常摆着脸。但是即使她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动，对方也总能察觉到她内心微妙的波澜，扭过头来问她：

&ldo;洛阳，你不开心吗?&rdo;

人世间哪有那么多令人开心的事。

即使是整日将笑容挂在脸上的人，也不见得能有多高兴。

&ldo;我没事。&rdo;洛阳眼睛里挣扎欲出的情绪终究全部沉寂了下去。她恍若无事地走到那人身边，低头捡起妆奁里的海棠步摇来：&ldo;戴这支吧，这支衬你的眼妆。&rdo;

美人含羞一笑：&ldo;我就知道还是洛阳懂我‐‐那群家伙根本看不出来我的妆容和昨日有什么变化。说是把我放在心上，个个都是敷衍我的。&rdo;

&ldo;不过是你的技艺越来越高超难辨罢了。&rdo;洛阳漫不经心地把手上的步摇往对方后脑上比了比，&ldo;怎么样?&rdo;

美人笑着点头：&ldo;好看。&rdo;

&ldo;你觉得好看就好。&rdo;洛阳抚摸着海棠步摇上的红宝石，眼睛瞟向了其他地方，&ldo;其实不管你戴什么，崔明都会觉得你是天上地下第一美的。&rdo;

&ldo;洛阳崔郎如今已不是白身，你这样直呼姓名，还是太失礼了。&rdo;美人轻声责备道。

&ldo;哼。管他一介布衣，还是封官拜相，跟我有什么关系?&rdo;洛阳回忆起自己当初似乎就是这样回答的，于是她也就这么回答了，&ldo;百年后不过都是黄土一抔罢了。想让我高看一眼，他还不够格。&rdo;

&ldo;那我呢?&rdo;美人指着自己的琼鼻，俏皮地问，&ldo;那我够格让你高看一眼吗?&rdo;

你不够格，谁够格呢。

乔素，名动天下的江南第一美人，即使深陷风尘、碾入泥中，依旧凭借&ldo;第一&rdo;的名声让天下人高看一眼。

但洛阳明白，乔素走到这一步凭的不是一张脸蛋，也不是吟风弄月、长袖善舞的本事，而是她无比坚韧的心智。

&ldo;昔年的乔素，当然是值得我高看一眼的。&rdo;洛阳将步摇调转，尖锐的那头缓缓划过&ldo;乔素&rdo;的脸，&ldo;可惜，你这个冒牌货，还不够格。&rdo;

似乎是冒牌货这三个字大大刺激了&ldo;乔素&rdo;，竟然让她的容貌如画皮一样鼓起游动了起来，她快速地推开洛阳，起身向后几步。一阵狂乱的变化后，&ldo;乔素&rdo;定下神来，笑吟吟地看着她，眼中却冒着死气：&ldo;冒牌货?怎么，我学的难道还不够以假乱真吗?&rdo;

洛阳摇头，顿了顿说：&ldo;你和乔素不一样。&rdo;

乔素的艳只浮在表面，内里满是桀骜;而这个&ldo;乔素&rdo;的谄媚却到了骨子里，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偏激。

一个不屑他人的肯定，一个急切想要得到证明。

哪里会一样?

&ldo;乔素&rdo;充耳不闻，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她的脸颊，&ldo;洛阳，我知道你最想见到的就是她。如今谁也还不了你一个真的乔素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rdo;

&ldo;留在这里吧。&rdo;她涂了丹蔻的手划过洛阳的嘴唇，&ldo;只要留在这里，‐‐你永远都能见到我。&rdo;

&ldo;不。&rdo;洛阳皱着眉说，&ldo;如果我只是像找个替代品，那我天天照镜子不就得了?&rdo;

&ldo;乔素&rdo;：……

说得好有道理啊。

洛阳天天照镜子，仅仅以相似的身段和容貌相诱，她怎么会上钩?

&ldo;乔素&rdo;终于狰狞一笑：&ldo;那‐‐我就只能强行让你留在这儿陪我一辈子了。&rdo;

黑色的雾气和&ldo;乔素&rdo;狂舞的长发融为一体，狠狠向洛阳击去。洛阳闪身回避，身上白色的光晕避过了大半黑雾的攻击。她手中金光一闪，欺身上前，冲着&ldo;乔素&rdo;的心口狠狠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