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她也算是彻底看透人性的凉薄。昔日,她虽被奉为火神使者,尽管也有村民的关心,却始终没有自由。昨日她与旭凤一同回来,今日他们便给自己自由。这样的自由,从来都不是她所想要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和从前一般,只是,从前是他们不给,如今是她自己不要。
春去冬来,冬又去,一年的光阴匆匆溜走。锦觅越发沉默,从前还会时不时逗一逗前来许愿的孩子,如今她做得最多的事便是抱着那棵雏菊,坐在庭中吊椅上,呆呆的望着天空。
雏菊盛开的那一日,是她一年中唯一笑了的一日。尽管她看不见雏菊的色彩,那一日于她却似盛典一般,褪下平日素白的衣裙,着了一色鲜红。
那一晚,夜色初起时,火神庙已没有他人,她将雏菊置于神像脚边,从自己房间中搬来那梧桐木所制的琴,对着神像而坐,横琴膝上,淙淙琴音自她指尖缓缓流出。
第15章再闻其音,商议对策
旭凤辞别锦觅,方才回到魔界,便听闻穗禾准备硬闯花界,不禁皱了皱眉。不是不知她痴心于他,却不想她竟如此不分轻重。若是此番花界因她而受到重创,恐怕日后锦觅回归天界,第一个便不会放过自己。
穗禾这个女人,平素看着乖顺,私底下却极为狠辣,不惹祸事还好,一旦惹祸,竟敢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他一时觉得有些头疼,不由自主的想到昔日天界中,锦觅也喜欢三天两头惹些祸事,然她极有分寸,惹出的祸事常常只是苦了自己。即便最离谱之时也不过食了两枚朱雀卵,差点将自己烧成灰,也比不过此番穗禾敢伤长芳主让六界震上一震。
他告诉自己,此时保穗禾,不过是为了日后让锦觅有手刃杀父仇人之机。既然是个囚徒,便该安分些。
头疼之余,耳畔似有若无的传来琴音阵阵,他闭上狭长的凤眸,细细辨别一番,确认了声音来自远方凡界,那个他方才离开的地方。
算起来,他回到魔界不过几个时辰,对应凡界也算是过了数月。盛夏已过,应是深秋时节。
思及此,他将脑海中所有与她无关之事暂时抛却,独自走到禺疆宫中庭。庭中有红花楹树,他驻足,于树下幻出一方青玉小几并一壶昔日她最爱酿的桂花酒。斜倚在小几旁,他一边欣赏着远方为他而奏的琴,一边细品着杯中为他而酿的酒,仿佛他从未离开她。
&ldo;不管你是凤凰还是鸦鸦,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你。自你走的第二天,我种下了一颗雏菊,今日,开了第一丛花,也不知你能否看见。长芳主说,雏菊的花语是埋藏于心底的爱。那日,你将春华秋实交与我,我脑海中便浮现出关于你的一切。我知道我愧对你,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当时想着,你要走了,或许今生不会再见,我可以再次避开你。这些日子,我精心培养这雏菊,却发现,花开之时我只想与你分享。我不记得我是谁,但记得你,仿佛早已刻入骨髓。你是天界二殿下,是火神,是战神,如今已是魔界至尊。我生辰之日,你着了一色红衣。如今,雏菊花开,我亦是一身火红。如果你能看到,会不会欢喜?我想时常在这里与你说说话,可又怕你听到嫌我烦……&rdo;
傻瓜,我如何会嫌弃于你。纵使这个世界都嫌弃于你,我也不会。我知你当时不懂情,又受人误导,方才……我恨的,自始至终不是你,而是我自己。若是当初我与你再解释清楚些,若是我能早些洞悉润玉的阴谋,若是我能早些知道陨丹的存在……可惜没有如果。其实,现在我有些后悔将春华秋实交与你,我不希望你记起那些爱恨情仇。可是,你怎么能将我赠予你的寰谛凤翎还与我,还以元神封印让我不敢随意打开。你是想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以试探我的真心吗?不得不承认,即便我不知你为我做的那一切,我也不希望你遇险。如今你已然知悉我的身份,我也再无法逃避。说是今生可能无法再见,我心底还是期望再见你的。
他拿出临走之时她塞与他的香囊,浅浅的葡萄紫锦缎上绣着淡淡的蓝色六瓣霜花,尽管绣功不算顶级,却是她亲手所绣。那时她说,里面是雏菊花种。他借花献佛赠她一片春景,她回报他一株雏菊。
想象着她红衣的模样,他浅浅笑了。然而,除却天界那次,他还从未看过她穿红衣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昔日,凡界淮梧王宫中,身为熠王的他最喜红衣,却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与身为圣女却已被毒死的她比肩地宫之时,让她着了红色嫁衣。可是,比起她的凡女尸体,他更想看她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
眼前似乎出现了她身着红衣的幻像。梧桐下,他执箜篌而奏,一袭红色身影舞姿翩翩。旁边,是花盆中盛放的白色雏菊。
他想伸手触一触,却在触到的一瞬,幻象破碎。她质问自己为何要允诺穗禾魔尊夫人之位,是不是她曾经的那一刀让他绝望,让他不敢再爱她。
杯盏滑落,当初他并不知晓穗禾有能力伤害花界长芳主,也不认为花界会与鸟族妥协,继续供粮,才提出只要穗禾能争取到花界供粮,就将魔尊夫人之位给她。原以为这样可以支开穗禾,让她头疼族中事务,不纠缠于自己,自己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润玉眼皮下与锦觅相守。怎奈何穗禾如今伤了长芳主,又欲强攻花界。他的确低估了穗禾的痴,亦低估了穗禾的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