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王霁辗转反侧,歇得很晚。
她心头万般思绪,又是揣测那来人的真实身份,又是担心风清嘉会被狐狸精迷惑,许下什么难以实现的承诺之类,或是发生什么更糟的事情。最后的最后,王霁终于想起了那无缘得吃的糖醋鱼,嘟囔几句睡着了。
只是天光一亮,她仍是立刻睁了眼,连醒来的时辰都和往日丝毫无差。
“该死。”
王霁揉了揉太阳穴,隐隐觉得脑仁儿疼,受风一吹,竟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她心情登时变糟,撇着嘴角,与往日一般着了衣衫,细细理好床铺。
冬日天冷,雨虽是半夜停了,外头院子铺着的青石板上仍旧莹莹发亮,几滩水渍若女子妆镜,几道折射的阳光互相交错,金灿灿的,似是很暖。
王霁盯着看了一会儿,不免花眼,下意识揉了揉,朦胧这一当口,好似看到一个窈窕绿影飘过。
想来是那个人。
进入冬日,上课的时间也迟至午后,一大早就往家里跑的人可不多。
王霁唇边染笑,叹了句今日天真好,临时决定找张玉哥玩去。
“师父,在么?”
岳荼立在堂前,腼腆着脸,声音不高不低地唤。她容长脸庞,两条眉毛偏茂,显得有些英气,但性子十分柔顺,实际上是个细心又温柔的人。
岳荼的手里牵着条线,那线绑在一只大公鸡的脚上。那鸡活气十足,并未因为被绑而蔫了吧唧,反而威风凛凛地踱着步子,从容霸气之态,倒像是一个赫赫有名大将军在巡查检视自己手下的军队一般。
“荼儿?原本我正打算下了学去寻你一趟,你来得可真巧。”
风清嘉从房间里慢悠悠地走出来,微微地笑,左眼漾着暖意,看上去精神很足的样子。
岳荼观察得更细致些,师父眨眼比平日更用力些,眼下有两道极淡的乌青,唇瓣也有些干涩,该是熬了夜。
她心里稍有懊悔,想着日后应该晚一些造访。
“荼儿带了只土鸡来。”
岳荼抿了抿唇,无意识扯了扯线,大公鸡就随着蹦跶了一下,恼怒似的去啄她的手,却怎么也够不着,而那红冠更是鲜艳了。
“这一点,恩,师父看得很是清楚。”
风清嘉言语里带着笑意,随即话锋一转,略带责怪地道:
“离年末春典还有两月,还不到交束脩的时候,怎么突然想到要带只鸡来?你家小弟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先紧着他才是。”
“我昨日回家路上,碰巧见到师父急急忙忙地背了个受伤的姑娘回家。我想,土鸡炖汤,会对客人的身体有好处,便捉了它过来,弟弟也很赞同。还有,霁姑娘虽然机灵,但年纪小,家里只有师父一人,怕忙不过来,徒儿也想帮点忙。”
岳荼轻轻解释道。
“师父说要寻我,是否有话交代?”
“是啊。家中传信说父亲患了急病,急盼归来,所以我和霁儿要回苍平老家一趟。”
风清嘉眉宇皱起,面带忧色,长叹一声。
“我已决定向官家递辞呈,到时候会缺一个代课之人,我想荐你去做。荼儿,你觉得如何?”
“我,我怕是会辱没了师父的名声。”
岳荼讷讷,低了头道,心头万般不舍。
师父,竟是要走么?
“眼下离放假不足一月,课业大多是温习以前内容,并不困难。我先前做了计划,备好了些提示,对每个孩子的情况也有记录,你尽可拿去研究。你的学业虽比不上武功,但教这些孩子们绰绰有余,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风清嘉见岳荼身子轻轻颤抖,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能力不足,连忙安慰道。
她想了想,从袖口拿出几片成色极好的金叶子来。
“这钱你且拿去,当是我拜托你代课的薪资。若是父亲身体有变,我怕是三年内都回不来了。只要荼儿你表现得当,不出大错,官家自然会续聘你当先生,到时也算得了一份好生计,比起现在你做女工的零活要轻松些,对你弟弟日后的学业也有好处。”
“师父……”
岳荼听风清嘉的话,忍不住红了眼眶,却又硬是扯开一抹笑容。
“你们定了走的日子没有?饯别宴要早些准备才好,到时我将弟弟叫来,他最欢喜师父你还有霁姑娘了,也要和其他学生家长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