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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 古怪(第1页)

覃楠兮深深吐纳片刻,缓和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起来:“柳先生他身体不好,自然不能跟着骑兵作战。那种时候,他定然是在一个安全,而又能随时知晓战况的地方,远观战局,这就是所谓的运筹帷幄。”

“什么帷,什么幄的,我不懂。我就是想知道,将军到底怎样了?柳七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小飞费不起脑子,索性撂下手中的书,一屁股坐在地上,殷切的看着覃楠兮,等着她明确的答案。

覃楠兮微俯着目光,静定的凝着她道:“柳先生的心思我哪里猜得透?他把逸哥哥藏到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她这话并不是在敷衍小飞。事实上,柳七,才是事后让她最为不解的人。

周桓、周聃两兄弟不过是为了皇位相争罢了;而萧国舅、司徒鲲和自己的哥哥,也不过是各有所图,各为其主而已。可作为司徒逸的知己幕僚,柳七,他在这件事上,走的棋路却十分古怪。令覃楠兮百思不得其解。

原本,按当时的情形,柳七带人救司徒逸脱了周桓的囚禁,就应尽快离开才对。可他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对司徒逸晓以利害,让他不惜冒险硬闯长平王别院,要带走司徒琳琅。而且,在司徒逸亲自赶来之前,莫丹就已奉了柳七的命,来救司徒琳琅。

这些事都说明,柳七确实猜出了覃楠兮所说的“黄雀”,就是指长平王。而且他比覃楠兮更早一步猜到,长平王在这件事情上的机动策略要么是乘乱杀了司徒逸嫁祸给昌平王,坐收二十万边军的渔利;要么是救下司徒逸,用恩情和亲情笼络牵制他,让他为己所用。

若柳七只是一心要救司徒逸出困,他只需逼长平王采取救人笼络之举就好。他何必要拼上司徒逸的性命,硬要切断了长平王笼络司徒逸的通路?柳七为什么不让司徒逸为长平王所用?他在这件事上的所为,确实古怪奇特,让覃楠兮如坠云雾,怎么都想不通透。

“你,你说了这么些,我还是不明白。”小飞摇了摇脑袋,无辜的望着覃楠兮,她其实只是想知道司徒逸安危如何,行迹何处罢了。

迎着她的眼神,覃楠兮恍然回神。自长平王别院那夜以后,她再没有将这些事向外吐露一字。爹爹久病虚弱,经不起思虑伤怀。她身边又已没了程嬷嬷的陪伴。兄嫂也早已形同陌路。她心底诸事沉淤,不过借着今日小飞谈起,自己就一时入了境,将这些日子所有的伤感、困惑和思索都说出来罢了。

“总之,逸哥哥暂时性命无虞,至于其他,我也不知道了。”覃楠兮僵直的背脊随着一声长叹,缓缓泄了下去,身子无力的靠向背后的檀木书架。

小飞却惊道:“暂时?怎么是暂时?你这话意思是将军还随时有危险?”

覃楠兮颓然的点点头,复又摇摇头,低声道:“能暂时无虞已是幸运了。若不是,不是莫丹和程嬷嬷,逸哥哥不是已经……”说着,她已泪眼婆娑。

程嬷嬷伴在她身边不到半年,可那老嬷嬷是个单纯良善的人,对她又是诚心的喜爱,莫丹虽然相交不多,可他为人憨直可爱,明朗坦白。这么好的俩个人,竟然生生死在自己眼前,死在了自己哥哥的手下。每每想起那一幕,覃楠兮都觉的心口窒痛难忍。

小飞见她伤怀,也陪着低泣起来。

两个人正伤心,只觉书楼里突然一暗,就见楼外那仲夏灼人的日光被一道形影挡在了门外。

覃楠兮回头,见哥哥正站在门口,他的脸阴在日影中,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覃楠兮默然凝了他片刻,回身认真的整理起手下的书册。小飞死死的盯着他,咯吱作响的牙齿里全是恨意。

“小飞姑娘,我和楠兮有话说,还请姑娘行个方便!”覃楠甫对着小飞远远的行了个礼,客气道。无论何时何地,覃楠甫都仿佛是云中仙人一般,温文有礼,从容清雅。

“方便?你要的是什么方便?方便你几箭射死她?还是方便你利用她?”小飞一面起身,一面直咄咄的质问。她不是覃楠兮,没受过那些长幼有序,尊卑相别的鬼教育。她看不惯覃楠甫外面一副正人君子样,内里却是一副,什么都豁得出,什么都舍得下的歹毒狠恶心肠。见了他,自然就大剌剌的质问起来。

覃楠兮静静等着小飞说完,才装模作样的轻斥道:“小飞,你胡说些什么?”

覃家书楼里,本就少窗昏暗,覃楠甫恰恰站在门口,又正是天光明亮的晌午,他背对门口,覃楠兮看不清他的神色表情,只见他的肩微微抖了抖。

“小飞,你先回房去,帮我把爹爹的药浸着。一会儿还要熬药呢。”覃楠兮也心知哥哥来找自己,必然是有事要说。略略出了口气,也就和颜悦色的打发小飞回去。

小飞听她逐她走,急得两手来回的搓,瞪着眼睛望了覃楠兮半天。却见她只温和的笑着催她离开,只好恨恨的抽身出去。掠过覃楠甫身边时,还不忘响亮的“哼”上一声。

覃楠兮望着小飞的背影,哑然一笑,便收回目光,落向阴影里的哥哥,冷冷开腔道:“不知哥哥特地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覃楠甫微微一怔,也不再迂回:“楠兮,哥哥请你,务必想办法找到司徒逸。”

覃楠兮听罢,冷哼了一声,缓缓走向他,直到看清了他焦急的眼神才收脚停住:“这就奇了,哥哥自己不是说过,妹妹尚未随姓司徒。我与大将军也还不过是陌路而已。哥哥手里有那么多高手,他们都找不到大将军。楠兮一个深闺女儿,又怎么找的到他?难不成哥哥到如今还以为,楠兮随便写几个字就能让大将军现身了?”

覃楠甫听出她话中的怨恨,额角的青筋隐隐一跳,抬眉凝着覃楠兮从容道:“楠兮,何必这么早就怨起哥哥来?我说过,时机合适时,我会告诉你实情。再者,当日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的逸哥哥出事,他不是也已经完完整整的走了吗?”

“哼,哥哥这话奇怪了。难道当时是楠兮昏眼看错了不成?若不是将军的表弟莫丹和程嬷嬷替将军挡了那些箭,将军不是早就殒命在哥哥的天弓阵下了吗?”

覃楠甫听罢,叹了口气缓缓道:“天弓阵的箭一定会放,可是司徒逸也一定不会死。若他手下的那个,那个将领不急着去挡,自然有人能救的了他。”

“你说什么!”覃楠兮听了这话,连声腔都尖利了几分。这分明是在说莫丹和程嬷嬷是白白牺牲了性命。

覃楠甫不为所动,依旧从容道:“早在司徒逸被救出昌宁王别院时,风竹卫就随护在他身边了,只是他,他受了伤,自己未察觉而已。其实,以风竹卫的身手,司徒逸真的不会有任何闪失。”

“受伤?他受伤了?”覃楠兮已无暇关心终于露出面目的风竹卫。只牵着心追问司徒逸的伤。当晚她是觉察出他有些不同寻常,可却怎么也没看出他有伤在身。

覃楠甫眼底幽光一闪,点了点头,低道:“据我所知,周桓给他用了些药。可到底用在哪里,又伤在哪里,我也不得而知了。”

“药?难道是毒药?”覃楠兮心弦一瞬就张到了极限,她圆睁着双眼大声追问。

覃楠甫一眼扫过她眉宇间的关切担忧,勾唇一笑淡淡道:“你找到他,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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