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襄马上接口:&ldo;不如打八圈。&rdo;
&ldo;我打得慢。&rdo;姓王的说,&ldo;八圈下来,恐怕耽误大家入席。&rdo;
&ldo;打到哪里算哪里。&rdo;万士弘不由分说,看着蔼如说道:&ldo;劳你驾,叫人摆桌子吧。&rdo;
&ldo;桌子现成。&rdo;蔼如问道:&ldo;哪四位入局?&rdo;
&ldo;主人怎么样?&rdo;万士弘问。
&ldo;主人只怕抽不出身子坐下来。&rdo;张仲襄说。
&ldo;那,&rdo;万士弘笑了,是一种自觉好笑的神气,&ldo;就是我们四个,各霸一方。&rdo;
于是等摆好牌桌,四人相将入局;扳好了位子,也不谈输赢大小,噼噼啪啪就打了起来。洪钧生性不好此道,站在万士弘身后看了两把,觉得无聊,一个人在蔼如的画室中闲坐,望着浩邈天际,想得很远。
突然间发觉有只手搭在肩上,回头一看,是蔼如悄悄站在他身后。&ldo;你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rdo;她问,&ldo;连我进来都不曾发觉。&rdo;
&ldo;我在想一篇文章。&rdo;洪钧随口敷衍着,将话题扯了开去,&ldo;万士弘他们似乎是约好了到这里来打牌的?&rdo;
&ldo;本来就是这样。&rdo;
&ldo;既有此雅兴,何不早些来?&rdo;
&ldo;也不是有此雅兴。&rdo;蔼如迟疑了一会说:&ldo;回头你就知道了。到外面来坐吧,客人都要来了。&rdo;
说罢,蔼如转身而去。洪钧听出她话外有话,要看个究竟,便又走到西间,只见四个人都叫了条子,一面打牌,一面谈笑。张仲襄索性让他的相好代打,自己坐在她身后作壁上观。
&ldo;怎么?&rdo;洪钧笑着问:&ldo;出师不利,找人换换手气?&rdo;
&ldo;非也!至今为止,我一吃三;悖入悖出,让她去输几个。&rdo;
张仲襄的这个相好,貌仅中姿而一双手极美,牌也打得好,撒骰抓牌发张,手法极其熟练。洪钧不由得想起两句唐诗,信口念道:&ldo;&lso;红牙缕马对樗蒲,玉盘纤手撒作卢&rso;,看她们打牌,倒比自己打有趣。&rdo;
&ldo;正是。我亦云然。可惜,看不到几副了。&rdo;
原来已经北风圈,而就在这几副牌中,客人都已到齐,因此,只打了四圈便结束。张仲襄一家赢了一千银圆,但三家所输的总数却不止一千,因为头家就打了四百块。
原来如此!是有意为蔼如打头。洪钧总算明白了,但心里却有异样的滋味。
话虽如此,那份不舒服的感觉,却也很容易抛开。因为一到入席,身居主位,蔼如和他立即便呈众星烘月之势。作为女主人的蔼如,应酬的手腕,虽不能如久阅风尘的门户中人,八面玲珑,风雨不透;但诚恳而大方,天然有一段所谓&ldo;林下风范&rdo;,却是自南到北,任何一位名妓所不及的。
称扬蔼如,在洪钧觉得比恭维自己更觉陶然;何况大家赞蔼如每每连带赞他,说她具慧眼,固然是说她能识才子;说她眼界高,何尝又不是抬高他的身份?如此,洪钧酒到杯干,竟比客人醉在前面。
等到醒来,只觉口渴得厉害,嗓子干涩得发声都困难。勉强咽下口唾沫,翻个身向外,但见罗帐灯昏,有骨牌的声响,虽轻而脆,沉沉夜中,听得非常清楚。
&ldo;蔼如!&rdo;他吃力地喊着。
床后的套房门一响,蔼如走了过来,掀开帐子问道:&ldo;要喝水不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