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谦虚,黄委员已抢着说道:&ldo;她是名臣之裔。&rdo;接着,便谈到蔼如的先世。
&ldo;这就无怪其然了!&rdo;何百瑞深感兴趣,看着蔼如率直问:&ldo;贵族是徐州的大族,如何坐视你们母女飘泊无依?&rdo;
这提到她的伤心之处,不愿也不容易解释,&ldo;总是命苦的缘故,先父去世得早,又遇到这样的乱世。&rdo;她灵机一动,觉得正好抓住机会作她的打算,&ldo;好得有黄老爷这位当我亲生女儿一样的大好人。&rdo;说着,她伸手往黄委员胁下一穿,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偎依在肩下,看如娇憨的女儿一般。
这就是她的打算,有意弄成这个圈套,好拘束黄委员,绝了他的非份之想。何百瑞不明就里,还欢然称贺,更使得黄委员啼笑皆非,心有未甘了。
无奈玲戏剔透的蔼如,早就估量到他必有这样的心情,偏偏以假当真,放出全副手段,做足了孝顺女儿的体贴柔顺,终于使得黄委员回心转意,觉得客中寂寞,果真有这样一个善伺人意的义女,承欢解颐,也是难得的一件好事。
到开饭的时候,她坐在靠近黄委员的下首做主人。一样的斟酒布菜,而有不同的分寸,对何百瑞是客气恭敬;对黄委员则是亲切周到。彼此虽无名份,却已情如父女了。
闲谈之中,提到泰山之游,何百瑞问道:&ldo;你可曾到斗姆宫去随喜?&rdo;
蔼如笑笑不答,黄委员不免奇怪,仔细看一看他们的神色,知有踢跷,忍不住问道:&ldo;斗姆宫是何所在?&rdo;
&ldo;是个姑子庵。&rdo;蔼如答说。
&ldo;姑子庵又如何?&rdo;
&ldo;黄大哥,你竟连泰山斗姆宫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那可真是孤陋寡闻了!&rdo;
&ldo;怎么?&rdo;黄委员问道:&ldo;莫非如鸳鸯湖畔的禅宇,亦效摩登伽女摄阿难的故事?&rdo;
蔼如不懂这个佛经上的故事,但鸳鸯湖是知道的,&ldo;浙江嘉兴怎么样?&rdo;她问。
&ldo;在太湖周围,东南最富庶的地方,尼姑庵亦可成为冶游之地。&rdo;何百瑞答复她说,&ldo;其中以嘉兴为最负盛名。元朝有个慧秀,明朝的娟娘、惠容,都能诗善画,色艺双绝。五百年来,流风未混;不让泰山的姑子,独擅其美。&rdo;
&ldo;原来泰山的姑子也是如此!&rdo;黄委员笑道:&ldo;我倒真是孤陋寡闻了。&rdo;
&ldo;真正罪过!&rdo;蔼如接口说道,&ldo;佛门清净之地,她们也不怕下地狱!&rdo;
&ldo;只要是脂粉地狱,又何惮此行!&rdo;
黄委员说罢大笑,神态又涉于轻佻放荡了。蔼如存着戒心,便格外矜持。何百瑞看在眼里,恍然有悟,觉得不宜再谈给情艳屑,便换了话题,谈时局,谈人物,且谈且饮,直到二更天,方始兴尽而散。
※ ※ ※第二天下午,黄委员又独自来访。那神态与平时不同,面色庄重,举上沉着,倒像要来谈什么了不起的正事似地。
蔼如有些不安,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惟有抱定宗旨,只当他一位长辈看待。所以敬茶奉烟,礼数虽很周到,却不苟言笑,静静地坐在下首,等他发话。
&ldo;蔼如,&rdo;黄委员用很清楚的声音说:&ldo;我听到一个传说,老早就想问你了。怕你忌讳,或者不愿意说,所以没有问你。&rdo;
&ldo;喔,&rdo;蔼如很谨慎地答道:&ldo;黄老爷再明白不过,像我这种身份,最容易惹人议论。不过,我当黄老爷是长辈,就有忌讳,也不敢不听,不敢不老老实实回答。&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