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信上说得不详细。说是小潘押了一批货趁早到济南,中途遇着突围的捻子,拿他们冲散了。小潘的下落不明,看上去是凶多吉少了!&rdo;
洪太太像瘫痪了一样,连路都走不动,只扶着椅背喘气。见此光景,洪钧越发心如刀绞。但是他很清楚,他不能不振作精神,否则,一家就没有人能撑得住了。
&ldo;你不要急!&rdo;他极力装出起劲的语气,&ldo;我原来就没有完全指望他。好在时候还早,慢慢想法子,也还来得及!&rdo;
&ldo;哪里还早,转眼就是八月半;一到年下,家家要钱用,想借更难了。&rdo;
&ldo;我有办法!&rdo;洪钧拍拍她的背,&ldo;你要挺得住!你主内,我主外,一定可以安排妥当。最要紧的是,这件事不必让娘知道。&rdo;
洪太太点点头,用失神的眼色望着他问:&ldo;你有什么办法?&rdo;
&ldo;我明天去打听打听消息。或者,&rdo;洪钧突然下了决心,&ldo;我到烟台去一趟。&rdo;
洪太太不作声,扶着墙壁,慢慢走向窗前;仰脸望着窗外,西下的余晖斜照,照出她一张蜡黄的脸,两滴明亮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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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十在烟台上了岸,洪钧茫然不知所措。在船上就三翻四覆地想过,始终不知道该先投何处?到望海阁,还是东海关?此刻依然如此。
&ldo;也罢!&rdo;他自语着,&ldo;先下客栈再说。&rdo;
投一家客栈,字号叫做&ldo;茂发&rdo;。他记得以前看朋友来过,是生意很热闹的一家客栈。如今冷清了,大不如前了。
&ldo;市面怎么样?&rdo;他问店伙。
&ldo;你老看得出来,市面不好。不过。&rdo;店伙的语气兴奋了,&ldo;恢复也快。&rdo;
&ldo;何以见得?&rdo;
&ldo;沾洋人的光啊!&rdo;店伙答说,&ldo;只为烟台有洋人,又有上海派来的兵舰,驻扎海口,所以捻子不敢来。如今捻子一走,水路、陆路都通了,等做买卖的一来,市面马上就好了。&rdo;
原来烟台未受骚扰,洪钧大感宽慰,因为这可以断定,蔼如全家无恙。一路上他最忐忑不安的是,怕蔼如已奉母避难,此刻不知身在何乡?蓬莱无路,青鸟难通,这就不但徒劳跋涉,而且进退失据;势必硬着头皮,老一老脸,重投潘苇如不可!
现在当然是先投望海阁。不过,纵然心急如焚,渴望着与蔼如相见,却还不能立即出门。因为他一向讲究仪容修饰,此时风尘憔悴,照一照镜子,自觉是一副倒霉相,绝不愿为蔼如所见。
于是,先唤店伙打水,大洗大抹了一番;又叫剃头匠来理发修面;最后才换一身干净衣服出门,其时已是日落黄昏了。
※ ※ ※望海阁也不知来过多少遍,如说有异样的感觉,不过兴奋喜悦。唯独这一次心里很不得劲,默念着&ldo;近乡情更怯&rdo;那句唐诗,连举手叩门都有些不敢了。
&ldo;三爷!&rdo;
这发自身后的突如其来一喊,惊得洪钧一哆嗦。回身看去,是阿翠站在他面前,手里托着一大包切面,又惊又喜地望着他。
&ldo;我刚到。&rdo;洪钧尽力保持从容的神态,&ldo;一家都好吧?&rdo;
&ldo;好什么?&rdo;阿翠的脸色立刻变得阴郁了,一言不发地推开了虚掩的大门,侧身站在一边,让洪钧先走。
&ldo;我来关门。&rdo;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