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下地狱,生死受苦;
白莲教,转回生,永不翻身;
白莲教,哄人家,钱财好物;
犯王法,拿住你,苦害多人!
傅恒不知怎的,听了反觉安心。见姚秦已经回来,家人已在檐前摆好瓜果菜蔬茶酒,傅恒笑道:&ldo;我们都是脚行商贾生意人,管他什么这教那教,来来,入席!&rdo;请飘高入了客席,自斟了一杯酒捧给娟娟姑娘,说道:&ldo;一杯水酒为谢,请姑娘大展才艺。&rdo;
娟娟双手接过,看了看飘高,见飘高徽微点头,举杯一饮而尽,低声说了句&ldo;谢谢&rdo;,将杯递回傅恒手中。月色下,只见她那纤手如玉莹光洁白,傅恒不禁一呆,却听娟娟娇叱一声:&ldo;安坐看剑!&rdo;轻身一跃向后退已到天井正中,一个&ldo;魔女飞天&rdo;,两柄银光闪闪的宝剑已掣在手中,却是身随剑翻,劈刺旋削,两手手法不同,风疾雪飘般已在天并中周行一匝。吴瞎子是此中行家,坐在一旁执杯沉吟,见这剑法既非太极,也非峨嵋,非柔云、非昆仑……以他腹笥之广,竟不知娟娟使的是什么套路,一眨眼间,娟娟已变了身法,两把冷森森的宝剑护住身子,陀螺般旋转成一团银球,一股股旋风阵阵袭来。吴瞎子不禁拍案叫绝:&ldo;好,千手观音手法!这太耗力,只怕不能持久。&rdo;
&ldo;师先生,有砚么?&rdo;
飘高道人向傅恒问了一句,见傅恒聚精会神地观看,竟没有听见。又说了一句,傅恒才从惊怔中清醒过来:&ldo;啊?啊,你要砚么?&rdo;便回身吩咐:&ldo;把马搭子里的那方大砚取出来,还有纸、笔,我有用。&rdo;小七子在旁忙答应一声,取砚台舀水、磨墨,好一阵子才磨了半砚海墨汁。傅恒提笔要写时,飘高不言声一把抓过砚台,把半海墨汁&ldo;唿&rdo;地泼向正在舞剑的娟娟!
众人惊呼一声,猝不及防。那墨汁被剑挡住激得四溅开来,檐下人躲避不及,脸上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溅得斑斑墨渍。正惊异间,娟娟旋转渐慢,倏地收住双剑,合剑入鞘,向檐下众人躬身礼拜,仍是一副冷峻庄重神态。移时众人才醒悟过来,齐声鼓掌大叫:&ldo;好!&rdo;
&ldo;呀!&rdo;傅恒起身下阶,急步走向娟娟,兜了一圈,果见半点墨汁不曾着身,连连摇头嗟叹:&ldo;如此绝技,岂可埋明珠于世尘!&rdo;飘高在上面对吴瞎子道:&ldo;吴先生,我说师先生是贵人不假吧?茶叶、瓷器贩子恐怕说不出这个话来。&rdo;吴瞎子只是酌酒不语,傅恒命小七子:&ldo;重磨墨来,我来了诗兴了。&rdo;上房几个人立时摆桌子、铺宣纸忙碌起来。娟娟似乎此时才认真看了傅恒一眼,当即低头背转了脸。傅恒在庭院里步月吟哦:
蛾眉有英雄,晚妆脂粉薄。短鬓红衣裳,窄袖缠绵缚。背人紧湘裙,端捧莲花锷。请为当筵舞,佐此良宵乐。取墨渍砚池,原为诗兴多。小立寂无言,左右试展拓。微卓蛮靴尖,撒手忽然作。初人双玉龙,盘空斗拿攫。渐如电匹练,旋绕纷交错。须臾不见人,一片寒光烁。直上惊猿腾,横来轻燕掠。胆落迂儒愁,心折壮士怍。羸童缩而馁,jian人颤欲虐。墨洒劈空去,倾尽砚池涸。罢舞视其身,点墨不曾着。
吟到此处似乎已经结篇,傅恒凝视着娟娟,又慢慢吟道:&ldo;嫣然泥人怀,腰肢瘦如削。&rdo;吟完便上阶,援笔疾书一气呵成。待题款时却迟疑了一下,写道:&ldo;中秋夜月下观美人娟娟舞剑诗。&rdo;将这幅墨汁淋漓的字交给飘高,飘高笑着对娟娟道:&ldo;这也是我见你舞得最好的一次,不枉了师先生这篇诗!&rdo;娟娟不好意思地凑近看了看。她的目光熠然一闪,又偷瞟了傅恒一眼,颊上泛起了红晕,似乎不胜感慨地轻叹一声,复又小声道:&ldo;先生,这个……送我好么?&rdo;
&ldo;当然。&rdo;傅恒笑盈盈说道:&ldo;就是写给你的嘛。&rdo;还要说话,突然听外边街上沸反盈天地响起一片叫喊声,一群人大呼小叫着涌进前院,傅恒皱着眉道:&ldo;起反了么?小七子去看看!&rdo;小七子答应一声,还没走到二门口,十几个衙役手里举着火把,一拥而入。小七子还没来及问话,被一个彪形大汉只一搡,搡了个四脚朝天!小七子跟着傅恒作威作福惯了的,哪里肯饶让这些人,顿时破口大骂:&ldo;忘八蛋!不识字也摸摸招牌,就敢到这里来欺侮人!你们血,这就造反了么?&rdo;一个班头模样的衙役一把提起他来,照脸就是两个嘴已,顺势一推,兜屁股又是一脚,踢得小七子趴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那衙头瞪着眼扫视了一下傅恒等人,叫过一个庄丁,说道:&ldo;你上去认凶手!&rdo;
&ldo;是罗,蒋班头!&rdo;
一个庄丁应一声出来,径到阶前,在亮晃晃的灯下觑着眼一个个看人。半晌,突然倒退一步,失惊打怪地指着姚秦叫道:&ldo;就是他!&rdo;蒋班头狞笑一声,说道:&ldo;人生三尺世界难藏,真是一点不假!将这群人统统拿下!&rdo;
&ldo;孟浪了吧!&rdo;
身后一个人突然冷冰冰说道。蒋班头一回头,见一个黑矮个子站在身后,不禁一怔:&ldo;你什么人,挡横儿么?&rdo;傅恒见此人是吴瞎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欺身绕了过去。吴瞎子又道:&ldo;你们要做什么?有话慢慢说,怎么抬手就打人?&rdo;
&ldo;打人?&rdo;蒋班头咬着牙道,&ldo;杀人凶手就窝在你们这里,我还要抓人杀人呢!&rdo;不由分说一个冲天炮打向吴瞎子肋间。谁料拳头着身,却如打在生铁锭上,几节指骨立时疼痛难忍!蒋班头一闪身,拧眉攒目地揉捏着脱了臼的手,向众人吆喝道:&ldo;揍他!&rdo;十九个衙役立时一窝蜂地窜上来,将吴瞎子围在中间。有的拳打,有的脚踢,还有几个蹲身抱腿,要掀翻他。那吴瞎子一身硬功,任人推打挤拉,如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傅恒也有心让他在飘高面前露功夫,半晌才道:&ldo;老吴,不要计较他们。过来吧!&rdo;吴瞎子闷吼一声,浑身只稍一抖动,五六个衙役一齐四散开来。吴瞎子哼了一声走向桌子说道:&ldo;讲打,你们经得我一指头弹么?&rdo;他顺手取过桌上酒壶瓷盖,摘下上头拇指大小的顶钮,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那实心的瓷钮已纷纷碎成粉未,飘高见他如此硬功,也自心下骇然。
傅恒这才下阶;说道:&ldo;我们是知法度的本分人。如果我的客人杀了人,我也不庇护。&rdo;指着姚秦问那庄丁:&ldo;‐‐这么丁点大的孩子,你亲眼见他杀人了?&rdo;&ldo;是……&rdo;那庄丁被傅恒的目光慑得有点发怵,迟疑了一下道:&ldo;是他!&rdo;
&ldo;杀的什么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rdo;
&ldo;杀的是我们石老太爷,就是刚才在外头酒席上!&rdo;
傅恒突然一阵大笑,说道:&ldo;他就在这院里和我一处,寸步没离,拿不住凶手,就好平白诬人么?‐‐请你们县太爷来,我和他当面说!&rdo;
十七月好不共有钦差长叹临终献忠心皇帝抚孤‐‐
蒋班头见傅恒这气度,摸不清来头,思量了一下,命人封了院子,便转身出去。一会儿,一个官员踱着方步进来,站在檐前向傅恒问道:&ldo;您先生要见我?贵姓,台甫?&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