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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第1页）

&ldo;是，卑职明白！&rdo;

傅恒不再说话，将剑佩在腰间，带了几个亲兵飞身上马，泼风价一阵狂奔，在黑夜街衢中直趋巡抚衙门。

此时已到亥时时牌，三月末天气，夜深气凉，又阴着天，巡抚衙门早已四门紧闭，昏黄的灯下，几个戈什哈守夜无聊，坐在倒厦檐前撮花生米吃酒闲磕牙儿。听得马蹄急响，忙都站起身来，惊愕张望间，几个骑马人已飞身下来。门官廖清阁忙吆喝道：

&ldo;什么人？站住！&rdo;

&ldo;是我。&rdo;傅恒一手提马鞭，一手按剑大踏步过来，昏灯下也看不清他脸色，只道：&ldo;我是钦差大臣傅恒，有急事要立刻见喀尔吉善。&rdo;

廖清阁觑着眼看了半晌才认出是傅恒，忙笑道：&ldo;卑职立刻去请。不过这会子我们中丞已是睡下。一层二层禀到后堂，得一阵子呢。中堂爷且坐，我们这就进去！&rdo;说着打个千儿，带了两个戈什哈，开了仪门进去。傅恒满心焦躁，来来回回兜着圈子，计算时辰。见到喀尔吉善，通知驻防旗营调兵，集结训话，就算立刻出发，也到子未丑初时分，今夜还能赶多少路？思量着，抬头看见东墙栅里那面积满灰尘的堂鼓，灵机一动，一把推开栅门。进去，倒过鞭柄猛擂起来。沉闷&ldo;咚咚咚……&rdo;的响声立时响彻四方！

喀尔吉善下午和藩司萨哈谅会议给代州大营输粮运糙、优恤军属一应事宜，回衙打了一阵雀儿牌，刚刚搂着五姨太太&ldo;小乔&rdo;睡下，事体没完，便听前头堂鼓急雨般响起。披衣趿鞋开门出来，见几个丫头仆人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二门口向这边张望。喀尔吉善没好气地问道：&ldo;外头这是怎么的了？太原城进来响马了么？&rdo;说话间二门也被敲响；外头廖清阁喊道：&ldo;中丞爷，钦差大人傅六爷要见中丞，有急事！&rdo;小乔这时才穿好衣服，抱着袍靴出来，几个家人就在檐下为喀尔吉善换穿官服，忙得团团乱转。

&ldo;乱来！&rdo;喀尔吉善心里大不高兴，一边大步往外走，心里暗骂：&ldo;走到哪里搅到哪里！&rdo;口中却问廖清阁：&ldo;六爷说有什么事？是不是来传圣旨的？&rdo;

&ldo;不大象。不过六爷象是有军务，带的几个人都是全副武装。连牛皮甲都穿着。&rdo;

&ldo;你去叫他们开中门，我在签押房这边出迎。&rdo;

廖清阁飞跑出去，不一时便中门洞开。喀尔吉善一脑门子光火，此刻也清醒过来：来者是少年新贵，是万不能得罪的。眼见傅恒威风凛凛虎步进来，喀尔吉善满脸笑容迎上去，说道：&ldo;六爷，真吓我一跳！正在后头写折子呢，这边鼓砸得山响。老实说，我还没听过这擂鼓的声音呢！&rdo;

&ldo;无事岂敢夤夜搅扰？我是事急抱佛脚啊！&rdo;傅恒微微一笑，随喀尔吉善步入签押房，也不坐，就站着将自己要立即奔袭驮驮峰的计划说了，……&ldo;现在我什么都不要，给我点五百精壮人马，明天告诉萨哈谅，每人家属送三百两银子。我这里坐等，立刻就走。&rdo;

喀尔吉善真的吓了一跳：&ldo;六爷，这不是儿戏吧？这种事我只在戏上见过。&rdo;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语气变得庄重平缓，蹙额说道：&ldo;这里离黑查山三四百里，山高林密路险，几千匪徒盘踞其中，这样子奔袭，风险十分大。万一有个磋跌，我们这边无法向朝廷交待。五百人倒是小事，银子也好办，就巡抚衙门的护营也就够了，只是……&rdo;他连连摇头，不再说话了。

&ldo;你在戏上见过，我在书里读过。&rdo;傅恒一点也不想和这个琉璃蛋儿巡抚磨嘴，阴冷地一笑，转身走向书案，提笔在宣纸上写道：

着由山西巡抚衙门立即提调五百军士速赴钦差大臣傅恒处听命。

此令！

写毕，递给喀尔吉善：&ldo;给你这个，放心了吧？&rdo;喀尔吉善略过一眼，突然大笑道：&ldo;中堂，我也是个七尺大丈夫！兵，你立刻带走。这个手令我不要，与大人荣辱共之！&rdo;说罢就灯上燃化了那张手谕。傅恒惊异地望着喀尔吉善，说道：&ldo;是个满洲好汉！&rdo;

第二日傍晚，傅恒的八百里加紧奏折递到军机处。这晚恰是讷亲当值，见是盗匪围困州县的急事，一刻不停地命军机处当值太监秦玉速往养心殿禀报，自己跟在后头到永巷口等候旨意。过了不到一袋烟功夫，高无庸便带着秦玉一起过来，&ldo;命讷亲即刻见驾。&rdo;

&ldo;地方官讳盗误国，情殊可恨！&rdo;乾隆看了奏折和急报文书，轻轻推到一边，说道：&ldo;山西一直报说飘高只有一千多人。何来这五千匪众？这些事军机处不去核查，上书房也不管，真不知你们每日都做些什么！&rdo;讷亲原先还想解释几句。听乾隆数落的，也包括自己在内，只好咽了一口唾沫，笑道：&ldo;皇上责的是。这里头有个讲究，文官为了求个好评，总要粉饰太平，把自己的治绩说得花团锦簇；武官呢，靠剿贼捕盗发财，总把敌情报得凶险无比。莫如每县都设一个巡检分司，不归县令统辖，隶属当地驻军。这样文武互为监督，情形或者就好些儿。&rdo;乾隆想了想，笑道：&ldo;岳飞说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天下太平。如今文武官都怕死、都爱钱，世风日下如何是好！把这几份折子留下。你去一趟十四贝勒府，把山西匪情和傅恒措置方略禀一下十四爷。如他没有意见，你就不必过来。要觉得很不妥当，你今夜再进来一趟，把十四贝勒的话带给朕。朕今晚不进内宫，就在这里披阅奏章。&rdo;

讷亲连连答应着退了出去。乾隆嫌灯光太暗，叫人又在身后点了两支大蜡烛，一份一份检看各地奏章。因见到高恒奏报江西匪众土崩瓦解，罗霄山一带已经廓清。乾隆略一沉吟，提笔蘸了朱砂批道：

好则好矣，了则未了。匪首渠魁何在？传囚进京来给朕看！尔未亲临前敌，何以知其&lso;已经廓清&rso;，尔果赴罗霄山乎？朕见尔亦少不更事，效伊等之欺尔，转而欺朕之天聪耶？不擒匪首一技花来京验看，朕不信也！

写了撂在一边。又翻看一份，是尹继善在南京设立义仓、平素积粮，荒时赈济的条陈。乾隆想放过一边，又取回来，批了几句：

知道了。此为实心任政之举，休避怨嫌放胆做去。江南财赋根本之地。人文荟萃之乡，有你小尹在，不劳朕心。

写完这才细看傅恒的折子，参酌了临县的报急文书，又沉思了一会儿，援笔写道：

尔之详细罗列到山西情形，欲为异日规避处分留地步耶？此番钦差首务即剿驮驮峰飘贼，尔日事应酬，使敌人坐大，此咎将谁任之？江西匪众已殄灭矣。山西如有磋跌，即使朕不加罪，汝有何面目见朕？

他仰身叹息一声，突然想到了棠儿，正想抚慰勉励傅恒几句，高无庸进来报说：&ldo;讷亲和十四贝勒请见，在永巷口。宫门已经下钥，得请旨才能开门放人。&rdo;

&ldo;快请！&rdo;

乾隆说着偏身下炕，因身上只穿了件袍子，忙命人系了腰带，又套了件月白缂丝府绸夹褂，穿戴刚停当，讷亲和允禵已经进来。见允禵要行大礼，乾隆忙一把扶住，满脸都是笑，说道：&ldo;十四叔，往后私地见面免了这一层！小时候我和老五常滚在你怀里，扭股糖似的要蝈蝈，想起来和昨日的事似的，如今名分有别，自己再拘束些儿，这&lso;天伦&rso;二字还有什么趣儿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