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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第1页）

乾隆敛住了笑容，缓缓起身踱步，说道：&ldo;你说的也不错，今儿朕就接了一个本子，是都察院监察御史丛洞写的，和你说的一样，还给朕扣了一条&lso;狩猎娱乐&rso;朕已下旨，说他是妇人之见，目光短浅，已经驳下去了。&rdo;棠儿和那拉氏都听得发怔，秋后狩猎，不为了玩儿为什么？棠儿见乾隆并无不快之色，陪笑道：&ldo;傅恒也常说&lso;妇人之见&rso;。我本就是妇人，也不算什么大错儿。但天下有这妇人之见的男人也多的是，总得说个道理儿才是呀！这么说那丛洞又触了霉头了。&rdo;乾隆笑道：&ldo;他是言官，朕怎么能因言惩处？驳他，也正为让臣工天下都知道这秋猎的道理。&rdo;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ldo;咱们大清自顺治爷开国，已近百年。太平日子久了，八旗旗务都荒了，将怕带兵，兵怕炮响，都成了老爷兵！金川战事失利，和士卒不勇也有干系。满洲人入关不足十三万兵，打得李自成一百万铁骑丢盔卸甲；圣祖爷平三藩，十一省反朝廷，黑水逆波流遍天下，几年就平了。到先帝和朕手里，一个改土归流，一个大小金川，损我上将四五人！所以秋猎不过是借田猎讲武，调来各处军队练练把式。不要弄到皇帝手无缚鸡之力，三军战阵不成行伍，出了乱子临上轿现缠脚，那就迟了。三代以下圣君，没一个不讲究田猎的。你们不读史，怎么知道这一层？皇后就从来不说这个话。还有一宗，到关外秋猎，蒙古各王爷自然也来朝觐，借此大家见见面，中央与各藩恩情联络，也就不生疏了。所以年年要秋狩。你们女人也懂得，三年不上门，是亲也不亲嘛！就是你方才讲的，如果玩儿，朕就在宫里，难道玩不出新鲜花样儿么？&rdo;棠儿乍然间想起，和乾隆作爱时乾隆也说过&ldo;新鲜花样儿&rdo;的话，不由腾地红了脸，想啐，没敢。

第二日是行刑日，卢焯独自饱吃一餐辞世酒席，便由刑部的牛车绑押到西莱市口。时方天热，盛夏伏天极少杀人的，卢焯又是有名的封疆大吏，立时轰动了北京城，四面八方的人拥来，不到辰时就把法场围了个密不透风。因为恩赦卢焯的机密没有泄露，监斩官刘统勋办得十分认真，亲自安排顺天府衙役维持法场，指定收尸家属位置，又怕进京保卢焯的福建人闹事，对黄天霸一干人又秘密布置监视。因卢焯在官场里的朋友故交不少，又专用芦席搭了棚子，由人随意设酒祭奠……忙得脚不沾地。

一时报说&ldo;卢焯押到&rdo;，气氛立时紧张起来。刘统勋在棚里正和几个部郎寒暄，话没说圆便赶出来。只见几十个衙役手拉手给刑车开道，挤得前仰后合，便命随从戈什哈：&ldo;给我用鞭子虚抽！&rdo;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把卢焯带到刑桩跟前。嘈杂不安的人群立时停止了骚动。在场中零零星星的咳嗽声里，刘统勋架着步子走到卢焯跟前，对闭目不语的卢焯一揖，说道：

&ldo;卢公，是我来为你送行的。&rdo;

&ldo;是延清，我明白。&rdo;

&ldo;没有绑疼吧？&rdo;

&ldo;没有。&rdo;

&ldo;这是旨意，我没有办法。&rdo;

&ldo;我明白，明白。&rdo;

&ldo;还有什么话要说？&rdo;

&ldo;没有。&rdo;

刘统勋又一揖，说道：&ldo;时辰还早，席棚里还有你不少故交送行，请先过去一叙。呆会儿统勋也有一杯水酒相送‐‐给他松绑！‐‐要不要搀扶？&rdo;见卢焯摇头，便摆手命人押送卢焯进棚。自己大步登上监斩台，环视一眼又开始骚动的人群，将手中警堂木&ldo;啪&rdo;地猛敲一声，喝道：&ldo;现在宣布圣旨和卢焯案由。在法场犯规者，一律由顺天府当场擒拿！&rdo;在一片寂静中，刘统勋展旨高声朗诵：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朕治天下以至公，待臣下以至诚，不意大臣中竟尚有如卢焯者，心地卑污，贪墨舞法，受贿累万，敲剥民财以饱私囊，思之情殊可恨！亦朕之诚不能感恪众人耳，易胜愧愤。前萨哈谅、喀尔钦之事天下周知，而卢焯不知殷鉴，悍然自触刑律。彼既毫不以朕躬及民生为念，朕亦何惜三尺王纲？旨下之日，即着将卢焯人犯一名绑赴刑场，立决正法，由刘统勋监视行刑。钦此！

接着又读案由。此时万头攒动，一片扰攘议论，嗡嗡之声，啧啧惊叹之声响成一片。刘统勋勉强读完，便下监斩台，却见敦敏、敦诚二人挤得发辫都湿淋淋的进来，遂笑道：&ldo;你们几时回京来的？杀卢焯有什么看头，这么热天儿，还不如去寻那个什么芹的会你们的诗。&rdo;

&ldo;卢焯一向是红极了的官儿，我们也相识的，落到这一步，当得来瞧瞧。你是个把杀人当作家常饭的人，亏你还笑得出！有朝一日我也轮上了，你也笑？&rdo;敦诚和刘统勋很熟，连说带笑道，&ldo;‐‐还叫你说对了，我和哥子就是要看雪芹去的，我们刚从山海关回来。&rdo;刘统勋一边走一边道：&ldo;时辰也就到了，给卢焯递杯酒去‐‐&rdo;话没说完，便听炮响，一个戈什哈追来禀道：&ldo;时辰到了，请大人下令！&rdo;刘统勋说了句&ldo;稍候，到三刻不迟‐‐你们那本子《红楼梦》我看着打瞌睡儿，坊里买的《济公传》还有点意思。皇上正要纪昀收集图书，你们瞧好了，还不如先给纪昀送去看看。你们夸说《红楼梦》里的词写得好，我瞧着像风花雪月的，也不见出奇。&rdo;说得敦氏兄弟都咧着嘴儿笑，因见走近棚边，才都敛住了。

三个人还没进棚子，人群突然海cháo般涌动起来，守监斩台的黄天霸小跑追上来，激动得话音颤抖，急急说道：&ldo;延清老大人！内廷蔡公公来了‐‐&rdo;便见一个太监满脸油汗，高声喊：&ldo;太后有懿旨，娘娘有懿旨！命刘统勋刀下留人！&rdo;法场周围看热闹的人，这时聚集了将近万人，自大清开国以来，此地杀人无数，也时有临刑时命令刀下留人的，但出自太后、娘娘懿旨下令的，还是闻所未闻，连棚里正吃敬酒的当事人卢焯也惊呆在地，手中的杯&ldo;当&rdo;地落在地上。

人们突然像喝醉了酒，个个兴奋得红光满面，仿佛怕刘统勋没有听见似的，大叫：&ldo;刀下留人！刀下留人！&rdo;有的喊：&ldo;皇上万岁，万万岁！&rdo;有的叫：&ldo;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rdo;有的说：&ldo;阿弥陀佛！&rdo;有的暗念&ldo;南无观音菩萨。&rdo;……如鼎沸之水响成一片。人们有的双手合十，有的双膝跪地，扯着嗓门高声诵圣。刘统勋也变得晕晕乎乎的。向太监请了慈安，才清醒过来，说道：&ldo;公公请回步，上复太后老佛爷，主子娘娘，统勋谨遵懿旨！统勋就地待命，听候朝廷后命！&rdo;又命人通知卢焯，自己便不再进棚，竟自兀立在棚外大槐树下鹄立待命。敦敏、敦诚两个都是极爱热闹不安分的人，里里外外挤着看，一会儿看紫禁城方向，一会儿又看刘统勋，听说卢焯晕倒，又挤进棚里‐‐此时棚里的官员也愈来愈多，挤得桌椅倒地，酒香肉香和臭汗味儿混成一片，见此时东大街已清出个人胡同，连九门提督衙门都出空了，由御林军亲自维持秩序。突然又一阵哗噪，东边一队快马远远飞驰过来，傅恒在养心殿的太监护从下，一直来到监斩台前，傅恒从容下马，南面而立，徐徐说道：&ldo;有旨，刘统勋跪听！&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