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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章（第1页）

&ldo;扎！&rdo;

军将们一齐打下千儿答应道。福康安藏边塞外的风雕刻的满是皱纹的脸不易觉察动了一下，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口气却仍不容置疑，说道：&ldo;佩刀一律解下，走得稍微慢些！听着了？&rdo;这边军将们答应着，潞河驿那边号炮齐响已经鼓乐大作，黄钟、太簇、无she、姑洗、蕤宾、大吕之声扬天齐奏。看着福康安一行近前，六十四名畅音阁供奉引喉吟唱，却是《武功成》：c1武功蒇，珠丘告。礼成驻跸，露布适报，策勋懋赏下明诏……崇善归美，尊上徽号。亲制纪功碣，勒太学，第功臣次，燕紫光，图其貌……c2

吟唱声中，颙琰当先，颙珞、颙理、颙磷（其余诸子己先后善终）随后，大片文武官员是纪昀为首鹭行鹤步亦行亦趋迎上来。颙琰还没说话，福康安已俯伏在地，连连叩头道：&ldo;奴才福康安恭请圣安！&rdo;

&ldo;圣躬安！&rdo;颙琰一身四团龙褂，平静地看着福康安代天子答道。

&ldo;给十五爷请安，并给诸位爷请安！&rdo;

&ldo;我们都好，你不必客气了。&rdo;颙琰换了笑脸，上前双手挽起福康安，又命百官随喜，执手握了又握，说道：&ldo;我们自小就在一处的，记得爬树摘石榴，叫你站在我肩上去摘，两个大的你留了。小的给了我……一恍就是近四十年。&rdo;福康安听他连这样的小事都记着，慌乱地摇手道：&ldo;那时候小，不懂事，阿玛揍了我十板子呢！&rdo;颙琰只是笑，说道：&ldo;风雨流年树犹如此啊！你当马，我骑马那辰光，谁能想到你真是大清的千里马呢？你瘦多了，也黑多了，手上也磨得都是老茧，真真的难为你了。上回接见玛戈尔尼，他又说在京建教堂，我说你还是到尼泊尔建去，福康安只要答应，我没话。他说：&lso;我怕福将军&rso;‐‐你是打怕了英国鬼子啊！&rdo;

他一边说，福康安连连逊谢：&ldo;这都是皇上的洪福被于四海万方，十五爷居中调度，福康安何德何能呢……&rdo;手试着要从颙琰那儿抽出，颙琰却不肯放，笑道：&ldo;老伙伴嘛，何必计较那个礼？&rdo;挥手叫纪昀道：&ldo;晓岚公，叫礼部用筵平细乐，不要大吹大擂，平和些好……&rdo;纪昀龙钟着答应又吩咐了这才过来见礼，笑道：&ldo;臣老迈年高了，眼还中使，席上特意蒸的有，十五爷福爷小时候几都爱吃的，请用。&rdo;福康安诧异道：&ldo;您说的什么呀，我怎么听糊涂了。&rdo;纪昀道：&ldo;我是说我是老卖年糕的，席上特意蒸了年糕。&rdo;众人顿时听得一片笑声。福康安觉得颙琰性情变得慡朗了许多，言语谈吐也比前更亲切随和，略略才觉心境平和，因见阿桂也过来，笑道：&ldo;老桂，看你脚步平稳，练的什么功夫？倒蛮精神，鹤发童颜的！‐‐怎么不见和相和刘墉？&rdo;&ldo;皇上今儿在圆明园，刘墉在军机处当值，和珅陪驾守园子去了……&rdo;阿桂说道，&ldo;苗疆那边又出点事，有几个苗酋起反；我们先迎你，如果事体不了，恐怕还得你到贵州走一遭呢！&rdo;

&ldo;今天不说这个。&rdo;颙琰似乎谈兴不减，更加散漫随和，松开了手放开福康安，一边向正中庐棚走，一头笑道，&ldo;晓岚公虽说老卖年糕，也老卖风趣呢！上回在我那里，老稽瑾师傅哭穷，说儿子太多，俸禄养不起，纪晓岚说&lso;子好不怕多&rso;；恰好老福嵩也在，皱着眉头说：&lso;我只有一个儿子，我才真担心呢！&rso;晓岚偏过头又安慰，说&lso;好子何须多&rso;？‐‐纪老心里清明着呢！&rdo;大家都笑起来。福康安问道：&ldo;我在外头，听茶馆里人说起，纪公当面称万岁爷是&lso;老头子&rso;可是有的？&rdo;

纪昀跟着入席，看看满桌的珍馐佳肴，晃着脑袋用鼻子吸那香味，嗟讶着道：&ldo;呀！真香啊……可惜今儿这场面儿不能放开饕餮！‐‐有是有的，我学生君前还是守礼‐‐那是今年夏天，三伏天流金烁石时候儿，我在文华殿检看《四库书目》，大热得着实受不得，就打了赤膊写字儿。忽然的外头传旨&lso;万岁爷来了&rso;，接着就听脚步声近了，心里一急，我就爬进放案卷文书的桌底下……&rdo;

这件事众人都听说过，传得已经神乎其神，还是头一次听纪昀自家说起，几个部院尚书立在棚下，毕恭毕敬站着，也听入了神。纪昀接着说道：&ldo;谁知万岁爷眼力极好，已经看见了。不言声就坐了对面看书。……那桌子外头蒙着布，里头又黑又闷又热，我在里头憋不住，又听没动静，伸头出来问学生们：&lso;老头子走了没有？&rso;话没说就愣住了，皇上就坐在对面！只好硬着头皮拱出来，赤条条磕头谢罪。

&ldo;皇上一放书，问我：&lso;不说你君前失仪，&ldo;老头子&rdo;三字怎么讲？&rso;我就磕头讲了那三句话说：&lso;天荒地老万万年为&ldo;老&rdo;；万物生灵极尊贵为&ldo;头&rdo;；天之骄子谓之&ldo;子&rdo;，合称为&ldo;老头子&rdo;。&rso;&rdo;纪昀笑道，&ldo;民间传说的万岁爷大怒，说&lso;老头子三字为人臣大不敬，尔有欺臣之罪&rso;，还说叫来刀斧手，要午门问斩，都是齐东野语不足征信。其实皇上脸上带着笑，是逗我开心的！&rdo;说罢，众人都是粲然一笑。纪昀到桌旁忖度位次，坐到左首下席第一位，一转脸见王尔烈站在棚柱旁，笑道：&ldo;十五爷，尔烈是您师傅，也是摇笔杆的，也跟过我，就坐我旁边吧？&rdo;见颙琰点头，拍拍椅子招呼王尔烈道：&ldo;哎，后生子，来！陪着老迈年高坐‐‐把台湾贡上来的乌龙茶给王师傅上一碗。&rdo;又笑谓福康安，&ldo;这是拜你所赐啰。&rdo;&rdo;

于是众人纷纷安席入座‐‐那都是礼部官员彻夜不眠安排好的，半点差池也不得有‐‐最上首是颙琰，紧挨着是福康安，右首是阿桂，左首是纪昀和王尔烈，下首是颙瑆等三位王爷相陪‐‐正面中间庐棚只此一桌，其余庐棚雁序左右排在潞河驿外空场上，也自有礼部妥贴安排。不必细述。阿桂一边落座，一边笑着道：&ldo;老纪今日出风头，话都给你一人抢了。你是越老话越多，字写得越歪。&rdo;纪昀道：&ldo;你是越老越闷葫芦儿，谁封你的口儿了？&rdo;阿桂遭他抢白，并不以为意，只端茶一呷说道：&ldo;好水，好茶！难为了这秋天，还能喝上台湾贡的新乌龙茶！&rdo;福康安其实早已喝过这茶，故作惊讶地端杯看着茶色，说道：&ldo;秋天的新茶？又是玉泉山水，必是好口道！&rdo;也啜一口赞道，&ldo;这茶这水，在外头哪能吃到！&rdo;

&ldo;从乾隆五十四年，福建每年贡十二篓。&rdo;纪昀笑着对福康安道，&ldo;从去年又贡了秋茶。难为这乌龙是秋天茶女一片一片摘的，茶工在花房里颠倒四时作养出来。名茶名水，万岁爷和十五爷都十分爱用呢！&rdo;

颙琰在主座上轻咳一声，众人才停了议论说笑，外间各棚也都渐次安静下来。礼部汉尚书葛孝化是新上任的，一直站在棚口管司仪。看看棚里光景，扯足了嗓门高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