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地解锁普鲁斯特效应普鲁斯特效应是一个心理学和神经科学术语,用于描述环境中的某种信息(如烤面包或咖啡气味)能够引发个体强烈的记忆和身临其境的感觉。,回忆顺着气味如浪般层叠涌来,汹涌得几乎让她几乎站不住,要溺毙在这样一个平常的夜晚里。真正的释怀不会对对方避如蛇蝎,周茉当然清楚这样浅显的道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导致分开的痛苦也能持续很长的时间。关于方羡的零碎回忆总是躲在脑海的角落里伺机观察,不动声色地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时候化成尖锐的凶器偷袭她,让她感受到凌迟的折磨。方羡没有再靠近她,隔着半臂有余的距离站在她面前。他的视线划过她脖颈上斑驳刺眼的红痕,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无能为力:“周茉,你说你不够爱我,那他呢?你爱上他了吗?”这显然是周茉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她竭力平复情绪,颤声提醒他:“往前看吧,我们各自都有新的伴侣了。”“我不愿意放弃你,更没办法往前看。分开后我过得很不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也没有办法投入新的生活,我根本不能接受没有你的未来。”“童一瑶更不是我的伴侣,我和她订婚是有苦衷的。”“请你等等我,我解决好那些事情就会回来求你等等我!”“我知道。”周茉终于仰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找到自己的倒影,缓声重复道,“我早就知道你要为你妈妈复仇,才出卖的婚姻。”震惊、挣扎、痛苦的表情在方羡的脸上交织,他不敢置信,音调抑制不住地上扬:“你知道?!”“是,你订婚前夕,我机缘巧合看到了你和阿今那天在门口的视频。”周茉苦笑着摇头,咽下命运给予的黄连,“其实,我知不知道又能改变什么呢?”周茉竟然早就知道?方羡大脑宕机,身体也因为这样强烈的冲击而摇摇欲坠。他像是一个自作多情的笑话,居然还以为在事情彻底解决后,把这些深埋起来的苦涩的秘密告诉她,能获得她的体谅。分开后的日子固然痛苦,他却一直不觉得他们会真正分开,周茉确实爱他爱得不够多,但她至少是爱过他的,他不觉得郭彦今能在那样短的时间里,超越他在周茉心里的地位。现在周茉却告诉他,她早就在他订婚前夕就知晓他的苦衷,她不仅没有问过他一句,甚至还带着郭彦今出席了他的订婚宴,送上她的祝福。62周茉的声音饱含无奈:“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情爱只是生活里极小的一部分占比。就像你不会为我放弃复仇,我也不会停留在原地等你,我们都有各自的新生活。”“错过就是错过,虚无缥缈的破镜重圆其实是童话故事。”“方羡,你一直比我聪明,也会比我更果断的往前看。”方羡不停地摇头,汹涌的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涕泗横流,竟然在此刻哭得像是崩溃的无助的小孩子,只会不停地重复:“我不要往前看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方羡伸出克制到几近痉挛的手臂,想要拥抱她,却又害怕她的抗拒会让他那颗已经被扎穿的心彻底碎裂,挣扎许久,才虚虚揽上她的肩头。不知道从哪穿出来的冷意不停地穿过他的指缝,让他悬在虚空的手臂几乎支撑不住。他抓不住指尖的空气,自然也抓不住比空气更鲜活的她。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周茉奇异地感同身受到方羡此刻的痛苦。明知不可为,可她忍了又忍,还是不受控地伸手拂过他的眼角,任由那些带着热度的泪水沾湿她的手心。“不要哭。大年初一的时候哭,不是一个好的开头。”喉咙里传出的声音难听得像是另一个人的,把周茉吓了一跳,她这才发现原来她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模糊起来。周茉的指尖仿佛是拥有魔力的钥匙,只是轻轻的触碰就足以让方羡的灵魂感到颤动。那些被关押的汹涌澎湃的情感瞬间被打开阀门,他再也无法克制隐忍的欲望,拿出毕生最凶狠的力道揽住她,像是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或许他们本就是一块缺失的拼图,需要紧紧地拥抱对方才能完整。这个久违的拥抱让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方羡低头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像是倦鸟终于找到了安稳的归巢。理智和情感不断交锋,周茉的手心被她掐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深深的指甲印,她既没有办法推开他,又没办法伸手揽住他,保持现状是她对命运最大程度的妥协。周茉的肩窝很快被无声的泪洇湿,方羡嘶哑着声音呢喃:“周茉,你还爱我吗?”周茉垂眸盯着地上那两道交融为一体的影子,只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刚分手那段时间,夜晚散步时踩着自己的倒影融入地上斑驳的树影的时刻,天空漆黑,地上影影绰绰,影子融入又分离,上演世间所有关系的本质。回应方羡的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周茉无疑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但她同样清楚,人生路漫漫,爱情只是人际关系的组成部分之一。方羡出现在她最明媚最清澈的十年里,她固然只付出了几分的爱意,但她发现那样少的爱,已经是一向奉行最爱自己原则的她所能给出的最多。所以她才久久不能释怀,时至今日仍然说不出对他已经断情绝爱的狠话。为一个人痴心等待三年五载,在言情小说里是轻而易举、弹指一挥的事情,然而在现实里经历过失恋的人都知道,这样漫长无止境的等待是一件多么绝望多么不现实的事情。周茉的爱不足以支撑这样漫长的等待,理智更不容许她放纵自己陷在原地,所以他们只能这样被命运继续推着往前走,消失在彼此的未来里。耳边的啜泣声放大,周茉贪恋地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味,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鼓起所有勇气去推开这个越界的拥抱。然而方羡抱得那样紧,她怎么也推不开他。她越是用力,他就拥得越紧,任凭她怎么拳打脚踢,他都不愿意松开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方羡身上,又砸在他那颗早已千锤百炼的心上。面子是什么,骄傲是什么,在此刻完全不值得一提。方羡像是被拧开了身体的水龙头,只会强硬地搂着他的爱人,泣不成声地重复:“别离开我”渴求的阀门一旦被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他想把她彻底撕碎,揉进骨血里,让他们再也不能分离。在剧烈的挣扎过程里,周茉被迫用手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方羡的身体,她才发现他竟然比过去瘦了那样多。联想起他现在要吃安眠药入眠,迟缓的痛意一下又一下地切割她脆弱的神经。周茉像是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由理智支配,继续发了疯地挣扎,另一半由情感支配,止不住地流涕痛哭,哭到后面差点背过气去。方羡自然感受到她呼吸频率的异样,匆忙腾出手给她拍背,帮助她缓过那股抽噎的劲头。周茉却趁着他松手的空隙,彻底挣开他的怀抱。逃一样后退几步,一只手急于拭去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伸手做了个阻拦的动作:“别过来,我求你!”方羡僵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望向她。那张脸上布满泪痕,圆领卫衣领子被扯歪,头发被她揪得乱七八糟,与往日社会精英的形象大相径庭。周茉也没好到哪去,蓬头垢面的。湿润的两颊黏连上许多凌乱的发丝,混着泪水的黏腻,她急于拨开那些凌乱的头发,颤抖的手却怎么也拨不干净。“我们越界了,不要再过来不要让我觉得你恶心。”扔下这句份量不轻的话,周茉逃一样仓惶地离开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