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有办法。你在报纸上写的那些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眠城的庆功宴一定会请你来一趟,”江独明叹了口气,笑了下,“但是你在这里我会分心啊。”
少年背过身,抓着他的军装外套戏谑地哈哈一笑,丝毫不把这话当真:“将军的定力也太差。可我来都来了,还要赶我走?我可是带来了……”
叶公子故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说道:“你们现在最需要的药品和粮草。”
“此话当真?在哪里?”副官震惊地上前问道。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惊喜。江独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心里第一个想到:“出城的时候,海城没有为难你吗?”
“父亲给我疏通了关系,”叶凡星说着,转头看向江独明,“我可不是来寻求保护的,将军,我和你一样在为国家的未来奔波。”
他神情仍旧是那样的散漫和不经意,披着江独明的军装外套,夜色里显得身姿挺拔,微微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让人想到画报上的少年领袖。即使在深夜里也熠熠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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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叶凡星带来的粮草和药品,士兵们很快地休养生息了过来。不久后的夜里,号角冲锋声中,眠城的大门轰然打开。心怀不轨的乱党被士兵们一一揪了出来。人心惶惶的城中,百姓终于打开门窗,从家里走出来,夹道欢迎赶来的江独明他们。
报纸上大肆刊登着这次传奇的突袭,有关突然出现的叶凡星和江独明的关系,被那些文字工作者们反复的揣摩和解读。有人说他们在酒酣耳热的百门中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心有灵犀,更耐人寻味的是他们之间暧昧的关系。
如果说之前有人以为他们是情敌,现在则不然。原因来自于江独明手底下的兵,酒醉后的一次无意透露。
在进入眠城之后,两人并肩走进黄昏的街道。叶凡星低头拨弄身上的军装,总觉得不如江独明的合身,非常不满他的敷衍。
后面跟着的将士们听他们争吵,胆战心惊。刚要劝架,就见江独明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在了叶凡星的头上。
叶凡星耳边一两缕乱发被帽子压住,显得俊美又多情,把帽子扶正后,他对着商铺的橱窗照了照,满意地道:“如此艰苦环境,还是不减我英姿飒爽。”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侧在耳畔小声地说话,亲密无间,令人不由地猜忌起来。但是碍于江独明的身份和叶凡星的帮助,目睹的人们只能将所有的疑惑压在了心底。
直到一个人酒醉后透露给了记者,这件显得温情脉脉的小事,就在各种花边小报上肆虐传播起来。
在眠城的十五天后。江独明顺利地处理完了所有的叛乱,将事情办得非常漂亮。民心逐渐向他倾斜起来,有关叶凡星和他的报道也大多被控制在正面的基调里。
青使馆发来电报问候,并要求他立刻退兵眠城,和青使馆进行友好协商,他却当做没有看见。这引起了青使馆和上方的不满。在一封封催促中,他和叶凡星依旧关注着进步学生们的状况。
微微有些发寒的春夜,他们并肩坐在院中的椅子上看着最新的报纸。江独明抱着一杯咖啡,看到叶凡星将折起来的报纸送到面前,他接过报纸,却没有打开看,而是撑手在桌上,冲着心爱的人额头亲了下去。
尽管这感情并不浓烈,他们人依旧对彼此抱着不那么热络的态度。但是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及时行乐仿佛成为他们心照不宣的一个共识。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叶公子喜欢咖啡加三勺糖和五勺牛奶,喜欢在早晨七点钟的时候看今天第一份晨报,喜欢配背带裤穿靴子。这样奇怪的搭配也只有这样奇妙的人会喜欢了。
变故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发生。当巡逻兵带来轰炸的消息时,江独明骤然站起,看向了仍旧在淡定喝茶的叶凡星。
“看我做什么,难道对于这种情况你们没有经验?”叶凡星调侃了一句,又正色道:“我能管好自己,你做你的事吧。”
江独明并不说话,只是深深皱着眉。
这天为了城中的安全,江独明亲自带人去疏散人群。防空洞和各种能够避险的地方,老人和小孩是最先受到安顿的,惊恐的人们很快被井井有条的处理安抚了下来。
反而是江独明自己始终处在焦躁之中。事实上,他心里始终惦记着,副官现在是否已经将他的蝴蝶送到了足够安全的地方。
副官带回了完成任务的消息,让他暂时的安心了下来。可是还没有过两个小时,轰炸的区域突然发生了变化。
当他来到那片原本安全的居民区,看着浓烟滚滚的从废墟里冒出来。江独明感觉到一阵致命的晕眩,这和以往任何一种痛苦都不同。面前是眠城湛蓝的天空,这片美丽的土地现在被炮火的轰鸣变得面目全非。
下属们担忧地跟在后面,副官安慰道:“卫生院派了人来支援。现在没有消息未必不是好消息,说明……”在江独明的目光里,他没敢把那个字说下来。
由于轰炸聚积的雨云,这里下起了一场绵绵的小雨。在废墟里格外的压抑,江独明没有打伞,就站在这里,看着废墟上医务人员们进行营救。
不怎么浓烈的感情,也会让人如此痛苦吗?他要用平生自制力的压抑住情绪,才能控制自己不冲进去干扰搜救的工作。可是这让他越来越痛苦,离开也不会更好过,眼前的黑烟像一场不会走的梦魇。他只能站在原地,煎熬地等待着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