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也知他顾及,自然同意。两人敲定细节,也布置好了人手。只不过王岳尚未出京,也就还未有消息送来。
西苑亲卫这件事,论起来,还是沈瑞一手促成的。
沈沧大祥过后,寿哥曾出宫见了沈瑞一次。
这是自伏阙以来,寿哥头次出宫,这一次,他似乎显得比从前更轻快一些,好像脱了缰的野马,尽情撒欢儿一般。
可见从前三位阁臣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你可算是要出孝了。”寿哥笑嘻嘻的虚点沈瑞,玩笑的口吻道,“赶紧考上进士,赶紧入仕来与朕帮忙。现下空出来位置可多,朕可缺人手呢!”
沈瑞也笑着应和,立时就要叩谢皇恩,“皇上金口玉言,这是要给我赏个官儿呢。”
寿哥哈哈大笑,道:“是极,是极,朕金口玉言,只要你入了二甲,呀,三甲也成,便就许你个官儿做。”
两人说笑一番,寿哥又兴高采烈的表示,西苑已大抵竣工,只等着明春再挪些花草,好好布景一番。
“岑章倒是能耐,在辽东与朕寻了几只猛虎来!”寿哥咂咂嘴,有些遗憾道,“可惜没得猞猁,朕原看史书写盛唐,便是人人骑猎时都带着猞猁的,便极想要一只。如今没奈何,也只好寻些猎犬,再带上豹子充数了。张家先前进上来的两只豹子也好,待将来挪去西苑豹房,朕带你去看,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倒是漂亮。”
说起这些来,他便又眉飞色舞,一派神采飞扬,“朕已试了,挂起肉来命猎犬去叼,都跳得不高,唯有豹子是蹿得真好,好不精彩!你来西苑,朕带你看!朕想叫人在辽东圈一处犬场,养些好猎犬,都说辽东那地界,飞禽走兽都养得精悍。”
听得寿哥说起犬场来,沈瑞不由心念一动,便道:“我有个想头,不知道妥当不妥当,说给皇上听个乐子罢。我原看书看得杂了,看过些写古时战事的,净有些是飞禽走兽为阵法的。”
寿哥最喜兵事,抢着接话道:“朕知道,朕知道,一字长蛇阵嘛,二龙出水阵、白鹤亮翅阵……”
沈瑞笑道:“不光这些,还有一种,却不是让士兵仿照飞禽走兽布阵,而是没有兵士,就是飞禽走兽为兵的。”
寿哥更高兴了,一个蹦高蹿起来,大笑道:“火牛阵!”
沈瑞点头道:“英明不过陛下!火牛阵便是一种。不过又有后人书说火牛阵系以讹传讹,据说牛见火惊惶,非但不会冲进敌营,反可能在己方军营就发狂乱撞,倒伤了己方。”
寿哥想了想,点头道:“也是这般。唉,怪可惜的。若是能用,在草原上对付鞑子也好。”顿了顿又道:“怕也不行,草原太大了,鞑子散开,这群牛却不会盯着鞑子追,怕是要兀自乱冲散了。”
沈瑞道:“正是如此。因此火牛阵怕不实用。不过,牛不会追着鞑子跑,我却想到有一兽会追着跑的。”
寿哥微一沉吟,便道:“可不是么,猎犬!”
专门为捉猎物而训练的猎犬,自然会一直追踪着猎物的行迹。
“我在书上便是见着有猎犬助阵的记录。”沈瑞道,“只是……看的书太多,一时也想不起哪本了。不过陛下既是要设犬场,大可让那边寻积年的老猎户、养犬的高手,多多培育出良种来。
“现今的猎犬,便是放在战场,大抵也是追踪,面对一身护甲的敌人时,犬牙也是没办法的,反倒容易被一刀毙命。但若培育出良种来又不一样,有那耐力好的便即长途奔袭,若是跑得奇快的,就可以正面袭击敌人,便是不直取咽喉,能在胳膊上开个口子,那敌军的战力也会大大下降。
“而且,一只两只许应付得过来,若是一群狼呢……犬又比牛聪明不知多少,是分得出敌友的。”
听沈瑞一气儿说完,寿哥击掌连连叫好,“这样甚妙,甚妙。”因又斜睨着沈瑞,似笑非笑道:“你总有这般好点子。也别藏着掖着,快快都讲出来。”
沈瑞佯作苦笑道:“好陛下,小人真是书读的驳杂,不时得陛下提点,方能想起一二来。却是没法尽数都倒出来的。”
寿哥哈哈一笑,也不相逼,因转头向张会道:“京卫武学里也当开门课,叫这些将官们都学一学御兽,别猎犬养出来了,他们不会用!”
张会笑着应是,又建言道:“圣上不是要调人去西苑驻守?不若就在西苑里轮训御兽。”
寿哥笑道:“妙极妙极。在里头挑好的,便封个御犬勇士……”他顿了顿,道,“唔,这个名字可不威风……便叫,便叫……便叫豹房勇士!”
他既提出来了,大家也只有鼓掌叫好的份儿。
沈瑞心下一叹,前世史上还真有豹房勇士,听闻是只养了一只豹子,却派了二百四十人看守,何至如此!抑或是史书杜撰。
但,若是真有呢?
那些勇士,真的只是看守豹子吗?
“皇上,这些勇士,”沈瑞直视寿哥的目光,“可为亲卫。”
寿哥愣了愣,下意识道:“锦衣卫都是亲卫。”话出口了,忽的又明白过来,沈瑞说的,是他的自己能掌控的亲卫,真正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兵力。
无端的,他就想起了伏阙那日。
他虽早知道会有百官伏阙,但山呼海啸的声音涌进来时,他还是不可遏制的觉得恐惧,好像他们很快就要涌上大殿,指责他,甚至抓住他。这种失控感让他很不舒服。
亏得布置了大汉将军在殿前护卫,否则,真不知道那天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他是必须要有一支自己的兵。
只属于自己的亲卫。
寿哥裂开嘴笑了,却没发出一点儿笑声,他只道:“好。准卿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