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4日,拿破仑离开斯摩棱斯克,岂料,欧仁的前卫部队于11月16日在克拉斯诺为库图佐夫所阻,俄军现在挡住了法军的退路。一场激战随即爆发,但拿破仑相当果敢,立即将近卫军和达武军拉上去,库图佐夫再次退走。内伊率领的后卫部队与主力的联系一度被俄军切断,经过一番苦斗,内伊才杀出重围与主力会合,使其六千人的部队生还者仅剩八百。
大军团此时正面临着极其严峻的考验。拿破仑本想退往其最近的补给兵站明斯克,但11月22日,他获悉明斯克已被俄国海军上将奇恰戈夫占领,而这支俄国生力军是俄土和约缔结之后,俄军从摩尔达维亚抽出来的。因此,拿破仑被迫取道更北面的一条路线退往维尔纳。在这条退路上,横卧着第聂伯河右岸的一条支流别列津纳河的沼泽河谷。跨越该河的唯一桥梁位于鲍里索夫,此处原有一个波兰师据守,但11月21日,俄军奇恰戈夫部奇袭鲍里索夫时焚毁了该桥。乌迪诺军虽夺回了鲍里索夫,但由于奇恰戈夫仍在对岸,法军重建该桥是不可能的。此外,由于天气骤然转暖,冰化河开,别列津纳河泛滥的河水夹着大块大块的浮冰自上游流下,法军步行过河也是不可能的。于是,拿破仑派了一个名叫埃布勒的炮兵将军去北边更远一点的一个地方架桥。正是这个埃布勒将军在任马塞纳军炮兵司令时,曾为瓦格拉姆会战成功地完成过在多瑙河上架桥的任务。这次,他在鲍里索夫以北五英里的斯图蒂杨卡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架桥点,该处的渡口仅有少量哥萨克巡逻队在看守。埃布勒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在11月25日建起了两座长一百六十码的高架桥:一座供步兵通过;另一座供火炮和运输车辆通过。这样,在其后两天内,全军都渡过了该河。
然而,这两座桥上的拥挤情况是骇人听闻的。11月22日,拿破仑曾下达过下述简短的军令:
必须减少辎重。所有将领和参谋军官凡有几辆辎重车的应烧去一半,将马匹送到停炮场,交炮兵使用。[注:在根据这一命令予以焚烧的车辆中,有一辆装载的是拿破仑的私人图书。]
但是许多人违抗命令,结果桥上竟被一群群乱哄哄的男女和骡马车辆挤得水泄不通。此刻俄军正从三面杀来:奇恰戈夫在南,维特根施泰因在北,米洛拉多夫克与库图佐夫前锋在东。俄军炮火也从俯控高架桥的山脊上射来,更加剧了桥上的混乱。维克托率后卫三千人于11月29日晨过桥后即将桥焚毁。法军损失约二万五千人。
抢渡别列津纳河是大军团的&ldo;天鹅之歌&rdo;[译者注:天鹅之歌:西方古代传说中,天鹅临死时发出的美妙歌声。],因为它从此便丧失了战斗力。12月3日,拿破仑在莫洛杰奇诺写下了其著名的第29号公报,该文颇为真实地记叙了11月6日以来各次作战的情况。它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我们的骑兵已无马可骑,以致我们不得不把那些还有一匹马的军官召集拢来组成四个连,每个连一百五十人,由将军任上尉,上校当军士。这支神圣的骑兵队伍由格鲁希将军指挥,直接听命于那不勒斯国王(缪拉),在一切行动中随待皇帝左右。陛下的身体从未这样健康。
两天以后,拿破仑在斯莫尔冈把军队交给缪拉指挥,自己则由科兰古陪同乘车奔赴巴黎。12月18日,他回到了杜伊勒里宫。
拿破仑这样做是不无道理的,因为其大军团作为一支战斗力量已不复存在,而其新交的盟友,就是明天的敌人,倒戈在即,他的帝国眼看陷入绝境。12月30日,统率普鲁士军的约克将军一抵达东普鲁士,便与在陶拉格的俄军签订了停战协定。率领奥地利派遣军的施瓦岑贝格亲王也单独与俄军奇恰戈夫上将签订了停战协定。1月17日,缪拉抵达波森(波兹南),这时他突然想起他是那不勒斯国王,于是赶紧把军队交给欧仁亲王指挥,自己回温暖地带去了。
西班牙军团此时早已交给无能的约瑟夫国王任其摆布。威灵顿7月份在萨拉曼卡战胜马尔蒙迫使约瑟夫仓皇撤离马德里,这就大大地激励了西班牙国民的士气。拿破仑在俄国一败涂地的消息传来后,进一步增添了他们的勇气。西班牙军团也注定要完蛋,因此拿破仑两头落空。
事后指出拿破仑在征俄战役中所犯的军事错误是容易的。其第一亦即最大的错误莫过于尚未征服西班牙就踏上了征俄的险途。他原想孤注一掷,企图夏天在立陶宛平原一举击败俄军,而不必另找麻烦率领多国联军穿越白俄罗斯荒原。但当俄军避而不战,先后从北面、东面和南面溜走时,大军团就已经在劫难逃了。这种规避并非俄军在战略上有什么高招。事实上,完全是由于其将领们优柔寡断,缺乏合作之所致,诚然其结果是一样的。8月底,任命肥胖且缺乏生气的库图佐夫接任总司令一事确保了这种规避战略得以继续。唯有一次,尽管是勉强的,库图佐夫的确打了一场对阵战。而那次,拿破仑又碰巧生病,加上犹豫不决,致使那次战斗发展成为对一支沉着应战的守军所进行的一次正面进攻。拿破仑在战斗中所作的唯一的一次决定是在紧要关头拒绝投入其近卫军,结果丧失了一次获得决定性胜利的机会。
如果在决定越过斯摩棱斯克继续行军之前,把交通线组织得好‐些,并且在给官兵提供冬装,为军马加钉防滑钉方面都预有准备的话,那么从莫斯科撤退的痛苦也许会减轻一些。拿破仑惯于采用的因粮于敌的那套做法在俄罗斯的荒原上根本行不通。认为他的这次惨败是由于非同寻常的严寒所致也是错误的。事实上,那年冬天较往常温和,至少在11月中旬以前是如此。拿破仑的空前厄运恰恰是由于那年11月的最后一周,已经封冻的别列津纳河突然解冻而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