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州城机场。
10月末,南方也已入秋。
倪安从机场出来,把身上的厚外套脱了。
里头的白色衬衫是长袖的,竟也不觉着热。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第几次往返于余州城和京城,频繁到她把安家几百年没用的私人飞机给调了出来,只为了能够做到节省时间,迅速解决问题。
如果没有意外,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一身疲惫地走出航站楼,奇欢欢便驾轻就熟地把车开了上来。
倪安笑了笑,打开副驾驶的门便坐了进去。
“结束了?”奇欢欢见她坐稳,一边踩了油门一边问道。
“嗯。”倪安系好安全带,应道,“事情都筹备得差不多了,该见的人也见了,现在就等开庭了。”
奇欢欢点了点头,眼睛看着前方,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件事:“邵大神的案子,主控官是赵律师的事情你知道吗?”
她表情平静,但语气里仍难掩有些讶异,是她尽力淡化这件事情的诡异程度的结果。
却没想到,倪安比她还平静:“我知道。之前有一次在京城刚好碰上他,他那么一个不爱回家的人,特地从余州回京城一趟,想来肯定有原因。果不其然,赵老爷子向他施压了。”
奇欢欢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和当年车祸的案子一样?”
“嗯。十年前是赵则,十年后是他。不知道这次赵老爷子承诺了他什么,反正结果是他答应了。”
“那怎么办?”奇欢欢下意识地问道,还没等倪安回答,又突然想起,“不对,那你怎么还让邵大神去找他?”
倪安笑了笑,回道:“因为我信他。”
或许是因为这十多年来的陪伴和支持,又或许是她相信他以律师的身份踏踏实实走过的几十年时间……总之,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直觉告诉倪安,她应该信他。
她想起在京城那次意外碰面,他仍是穿着他那双和西装格格不入的运动鞋,天气明明已然转凉,他却把外套脱了下来,额头上全部是汗。
他俩相遇在街道上,一人走着,一人跑着。
倪安看着他抬头,眼神里不是挣扎,而是痛苦。
“万一呢?”奇欢欢问道。
倪安听了,虽然自信,但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回道:“就是怕这万一,所以我才忙活这么一出。希望是万无一失,而不是垂死挣扎。”
奇欢欢知道她在准备的事情,所以信她。
她点点头,把话题绕回到案子上:“那现在咋办,唯一能帮邵大神的人站在了控方那边,就算有舆论加持,任他在聪明,没有辩护律师,要一个人面对强权的镇压,你真的不打算找他聊聊?”
倪安摇了摇头,回道:“我帮不上忙,而且,他也应该知道怎么做。”
“嗯?”
“姜永延手里的强权,是立法、司法和行政范围内的权势,能与之抗衡的,且在他手里的,就只有第四权。”
“第四权?第四权的媒体在舆论范围可以起作用,在法庭上怎么起作用?”
倪安笑了笑,纠正道:“除了媒体,还有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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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他家。
露台的落地窗开着,风呼呼地吹。
邵他坐在玻璃房内,听不见一丝风声,也感受不到一丝风动。
此刻的他,正闭着眼,静静地思考着那天赵律师离开时说的话:“与其在这盯着我,不如好好想想,开庭前有什么证据可以用来反驳我。”
是他遗漏了什么“证据”吗?
不,这个案子本就偏“心证”,所有的证据都是为了迎合和引导人的观念和想法,而不是基于客观现实。
那是什么?
他闭着眼,脑子里细细咀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