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裴芸提醒,裴老夫人还真没发觉周氏未一道来的事,她本就因裴芸不及时来问安而恼火,这才疏忽了。
她原该大怒,觉得那周氏没将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但听得裴芸说要与她商议,便也顾不上此事,转而不悦道:“你想同我商量什么,不过带个人入宫,有何好商议的,莫不是心下不肯,想同我耍花样了!”
裴芸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孙女怎敢欺骗祖母,将二妹妹直接带进宫固然容易,可若太过明目张胆,到底不好,恐惹得太子殿下反感,总得一步步来才是。”
言至此,她往四下扫视一眼,“孙女想与祖母单独谈谈。“
裴老夫人明白了裴芸的意思,晓得是不好教外人听见的话,便道了句“都出去吧”,只留下她和裴芸两人。
王氏原也想留下,可到底还是教裴老夫人一个眼神给赶出去了,她心下好奇,但又不敢明着贴门去听,毕竟外头还站着几个下人呢。
抓心挠肝地等了快一炷香,屋门方才被推开,见得徐徐自里头出来的裴芸,王氏忙笑着迎上去。
正欲探问些什么,那厢却已然开口道:“我已同祖母说好了,百晬宴那日,二婶和芊儿也一道来吧。”
王氏登时心下大喜,晓得是女儿入东宫的事儿有望,忙连连应声道谢,还不忘轻推了把裴芊,提醒道:“芊儿,还不谢过长姐。”
裴芊低身行礼,恭敬道:“多谢长姐。”
裴芸瞥了眼这个今岁方才及笄,与她并不算相熟的堂妹,自喉间发出一个淡淡的“嗯”字。
自诚忠堂回周氏院落的路上,书砚书墨时不时对视一眼,两人满腹疑窦,不明白她家娘娘为何要答应下此事,但终究没敢问出口。
碧落苑内,周氏已然心急如焚地在堂屋等待,远远见了裴芸,忙快步迎上去,询问道:“如何了,祖母可有怪罪于你?”
“不曾,祖母今日心情极佳。”&bp;裴芸晓得周氏有不少事要问,但思及她的身体,只拉着她的手道,“母亲,我们且先进去吧,女儿饿了。”
闻得此言,周氏只能暂且按捺下焦急的心情,吩咐婢子去传饭菜。
在内间暖榻上坐定,裴芸这才道:“母亲,那事儿,我答应祖母了。”
周氏如何能不晓得那事为何,她霎时激动道:“你怎能……”
“母亲莫慌,就算祖母想,还是得看太子殿下的意愿,事情最后能不能成,尚不一定呢……”裴芸安抚道,“只有让她试过,她才会死心。”
且她自然不可能真的答应,而是一开始就存着旁的打算。
然即便她真心帮忙,她也料定太子不会收下裴芊。
没有太子首肯,就算她那祖母再想,裴芊也入不了东宫。
不过,裴芸之所以假意答应,最大的缘由却是为着她母亲。
上回她归宁,因此事与祖母闹了不快,甚至当场生了口角,当时她只盼着母亲替自己说几句话,但她母亲周氏顾忌良多,末了,只能斥责她的无礼,让她同祖母道歉,又在她祖母面前说了些缓和的话。
她却因此生了母亲的气,觉得母亲心里没有自己,一怒之下不愿再回娘家。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后,她母亲私下里壮着胆子让祖母打消主意,让本就不喜母亲的祖母生了怒,便变着法子磋磨母亲。
而她母亲这段日子染了风寒,正是因着她那祖母命母亲晨昏定省,却又故意将母亲晾在屋外,十月里,每日一炷香的寒风吹下来,人哪能不生病。
但幸得这一世她母亲的痹症还未因此起头,不必受前世那般周身关节疼痛的折磨。
而她暂且答应下,也是想着她祖母心情好了,待百晬宴前应不会再去为难她母亲。
周氏闻言非但没觉轻松,反长叹了口气,心道那二房可千万别如愿才好。
二房存的什么心思,她还能不知吗,说什么将裴芊送入宫是帮衬她这女儿,实则根本是想趁此机会飞上枝头,最后爬到她家芸儿的头上。
为此,便开始用花言巧语哄骗她那本就拎不清的婆母,处处道她家芸儿的不是,让她觉得芸儿与她不亲,将来定也不会孝敬于她,而让裴芊来当这太子妃,她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若非她那夫君临去前留下遗言,托她替他好生照料远在老家的母亲,周氏是万万不会顺从到这个地步的。
以至于让她的两个女儿都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