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相对的,反对派提出的最大理由,就是在出现冤案的情况下,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不过他也从辩护律师那里听说,在战后的案件审判史中,虽然也有作出死刑判决后才弄清了是冤案的事例发生,但是没有在死刑执行之后才发现的情况。所以无论如何反对派的主张听起来都比较无力。
我想,若是以后舆论倾向要出现什么重大的转变,终究还是要等历史被改写的时候吧。被告人拼命地诉说着自己的清白,却被凄惨地处刑,之后真正的罪犯又投案自首了。只有发生了那种轰动性的事态才有可能。
没错。比如我被下达了死刑判决,又执行了之后……。
不,还是别去想象那种不吉利的事情了。
我并不打算在法庭上哼歌。我只是满心怀着纯粹的真实之光,坚信这份真实能够被什么人所接受,从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诉说而已。
是的,无论多少遍我都要说,我并不是罪犯。这一切都是冤枉的。
◇
法庭上没有窗户,墙壁如同新雪一般洁白。
后侧一道黑色的门打开,被告人入庭了。旁听席上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点上。无论是否戴着记者臂章的人,全都作出同样的动作,伸长脖子、微微抬起了身子、关注着他的步伐。看上去就像是一群警惕着肉食动物的驼鸟。
虽然慢了半拍,我‐‐初濑若菜也凝神望了过去。
在木栅栏的后面,是一个身着灰色外套、脚踩凉鞋的青年。
他被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一前一后夹在中间,不过并没有戴手铐、拴腰绳。这样做,好像是为了避免让参与审判的审判员先入为主,产生被告人是违法犯罪者的印象,于是便在他进入法庭之前解除了他的束缚。
但是,我觉得到了这个时候,那种关心其实没什么意义了。因为现在全世界都已经传遍了消息,说这个貌不惊人的青年,便是在这半年时间内,令日本每一户人家都大为震撼的连续杀人犯。
他名叫音羽奏一,是一个居住在东京市某公寓里的大学生。比我大两岁的他,竟是以二十岁之龄杀害了多达六名女性的连环杀手。
他的脸色显出病态的苍白,眼角和嘴唇都是缺乏生气的黯淡颜色,不过整体来说,那还是一张少年般天真自然的面容。他的身高大概比我高一个头,估计差不多有一米七十左右吧。
说实话,我觉得这让我有些扫兴。不管是他的发型还是体格,都完全没表现出什么强烈的存在感。就是那种非常普通、非常一般,无论在哪里与之擦肩而过,都不会立刻留下记忆的人物。看上去别说像是凶恶的罪犯了,根本就是最适合人畜无害这个词的人。
他真的是连续杀人犯吗?就连脚步声都没有一点霸气。音羽以懒散随意的步伐前行着,最后仍然在警察三明治般的包夹下坐在了被告席上。从我这边看过去,就是右手边的椅子。
在他的背后,是又矮又胖的辩护律师,那个律师光秃秃的脑门上挂满了许多汗珠,带着一副像是生啃了苦瓜似的苦涩表情低头看着桌子。
相对的是,左手边的检察官是个戴着眼镜、显得很知性的男人。他不断在桌上咚咚地整理着文件堆,其神经质的性格从中可见一斑。
正面现在还没有人。有着弓形弧线的木制主审台上,九个空座位正俯览着下方。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法庭,然而感觉这里并没有我预想中的那种严肃气氛,倒是给了我一种无机质的、冷酷无情的印象。
说起来,这也是因为我以前在教会系的女校上过学,所以一听到是审判人的场所,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像教堂那样的神圣场所。
可是这里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感觉这里更为简朴、冷漠、系统化。可以说这就是个筛子,用来把罪人都抖落下去,只留下大罪人的筛子。
政府机关缺乏通融应变之处,也表现在了空调所设定的温度上。大概是看到了音羽之后就满足了吧,我在满座的旁听席上蒸腾而起的热气中,心里想到的是,算了吧、我要早点回去了。
反正对于审判的结果,我都已经猜透了。不管那个男人怎么大哭大闹大喊大叫地求饶,都毫无疑问会落得死刑判决的‐‐
这个时候,有人发出了一声&ldo;起立!&rdo;的号令。
我和周围的人一齐站了起来。正面高台上的门打开,穿着黑色法袍的法官从门内走了出来。
在法官后面,身着正装的审判员们也鱼贯入庭了。总共十三个人,真是浩浩荡荡的行列。落座的顺序,是从左边的三个审判员起,然后是三个法官,再是右边的三个审判员。接着还有两个补充审判员,分别来到左右两边最后的座位坐了下来。
&ldo;‐‐现在正式开庭。&rdo;
主审法官的声音高低恰到好处,传遍了大法庭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头顶上秃得非常干净,只有两耳旁边还留着些许的白发。仿佛看到了悬挂在薄云中的朝阳般,不知怎么我产生了一种崇敬自然的感觉。
就在我怀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时,主审法官接着又说了一句「被告人,上前」,音羽便走上了证言台。
&ldo;被告人请陈述姓名。&rdo;
&ldo;音羽奏一。&rdo;
&ldo;出生年月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