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宽阔无尽、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座楼挺然而立,窗棂上飞舞的绚烂薄纱犹如女儿家的纤纤玉臂在招揽,一眼望去,楼中匾额恰然镂刻着三个字:
女儿楼。
九儿卖身进女儿楼的时候才六岁多,那时上阳城的花开得很美,糙也绿得尤其翠绿鲜艳。
她一个人跪在女儿楼的台阶上,看着周围的酒囊饭袋腆着肚子进进出出,龟公出来踢她走,九儿闪躲着跑开,等龟公一走又跪了过去,龟公又来踢,这样反反复复直等到第二天的早上,老鸨才出来见她。
老鸨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风韵犹存,体态丰盈,穿着九儿从没见过的绿罗裙,前襟大胆地敞着隐隐露出起伏……
&ldo;小丫头,你和龟公说要卖身女儿楼?&rdo;老鸨阅人无数,但怎么也没碰上自己卖身进青楼的。
初入青楼(1)
九儿坚定地点头,老鸨问为什么?
九儿没有迟疑,一道不属于半大孩子的光芒在一双眼里若隐若现,&ldo;我爹爹死了,我娘病了,下面还有个小妹。&rdo;
爹死娘病,所以一个六岁的孩子要卖身撑起一个家。
老鸨上下打量着她,以她毒辣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孩子不是棵好苗子,瘦瘦巴巴的,干枯的乱发,五官分明却并不突出,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
饶是此,老鸨还是带她进了女儿楼,毕竟多个打杂的还是好的,九儿感激地跟在她身后,一双眼骨碌碌地四下转着。
樱唇中发出妖娆的曲调在女儿楼里每一个角落响起,伴随着那些大人恬不知耻的大笑声,看得九儿一愣一愣的,从今天走她就要在青楼生活了。
老鸨带她拐进一个杂房,外面站着两个龟公。老鸨说自己叫艳娘,九儿点头讨好地喊了一声,&ldo;艳娘有礼。&rdo;
艳娘笑这小孩子的谄媚。
一推开门,九儿就见到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孩子,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穿着鲜艳的衣裳正窝在床头哭,听到门的声音,抬起一张满是泥巴的脸畏畏缩缩地看着艳娘。
&ldo;哭什么哭!死爹娘了?我这女儿楼可不是给你哭丧的地。&rdo;艳娘瞪那女孩一眼,话说得不轻不重却让女孩吓得哭更大声了,艳娘不耐烦地冲九儿随手一指,&ldo;以后你就和她一个房间,先在女儿楼打打杂,她叫云苏。&rdo;
九儿走过去摸摸云苏哭得死去活来的脸,&ldo;云苏,我叫九儿,季九儿。&rdo;
初入青楼(2)
云苏不说话,却听艳娘冷笑一声,风韵的眼底尽是冷漠地映着九儿友好到讨好的脸,却也没说什么。
在离去的时候,艳娘回过头来说,&ldo;你们记着,到了这里咱们就是这世上最低贱下作的人,进了青楼这个门槛得认这死理。&rdo;
九儿同云苏面面相觑,瞳眸里彰显着无知的年幼。
在女儿楼呆了几个月后,九儿抱着一大盆的脏衣服穿到女儿楼后院,脑袋里混混的,反反复复都是艳娘训理的那些话,一会儿要她和云苏认清自己的身份,一会儿又要凶巴巴的龟公盯着她们干活……永远有说不完的训示和干不完的活。
被雾濡湿的夜微凉微凉,月光沁凉却也很好地照到每一处。
临近井口,一道刺透皮肉的声响响起,九儿整个人呆住,傻乎乎地望向前面。
井边,一个高壮的男人背对着她缓缓倒了下来,然后慢慢显现出他身前的人……一个少年,一个着墨一样黑色长袍的少年微低着头,布满阴霾,九儿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的皮肤更甚月华。
只见少年单膝跪地蹲下身来,从躺在地上的男人胸膛上猛地拔起一把匕首,月光下染着血的匕首。
是血……
九儿的腿肚子开始打颤,不知道为什么,她连尖叫都吓得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