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月涵咬咬丹唇:“你和一个人长得很像,那个人是我的兄长,广州黄埔军校二期的,四年前在北伐武昌的战斗中不幸战死,我们家正堂里挂着他的照片。”
吴铭盯着汪月涵的眼睛:“你不觉得荒唐吗?天下长得像的人多了,我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生长在山里,与你所说的兄长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汪小姐,如果没别的事,请回吧!”
小珍晒完衣服回到屋里,听了这话恨得跺跺脚,汪月涵难过地站起来,刚要道歉离去,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着吴铭的眼睛:“吴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姓汪?”
吴铭很快反应过来:“我听承元小师弟说的,说你两次找我。有些话本不该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声,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地方远行,汪小姐如果是想当面感谢的话,你已经做完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亏难山下人说你多好多好,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我和小姐为了感谢你,都上山四次了,容易吗?”小珍忍不住大声埋怨。
“小珍!”汪月涵悄悄拉了小珍一把,小珍靠在汪月涵胳膊上,气鼓鼓地怒视吴铭。
吴铭站起来:“小丫头,不要盛气凌人争一时口舌之快,如果你再不注意的话,以后恐怕不但害了你自己,说不定还会连累你家小姐。”
“你……”小珍哑口无言,突然想起家里的老爷子曾为此呵斥过自己,一样说过“祸从口出”这句话,自己也发誓一定要改正的。
“谢谢吴先生教诲!”善解人意的汪月涵为小珍解了围,她知道吴铭话虽难听,可也是为小珍和自己好。
“不用谢,该谢的你已经谢过了。”
吴铭说完回到床前,快速穿上鞋子扣上道袍,大步过去打开房门,走到前院山崖上,仰望逐渐堆积乌云的天空,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
山风变大,高耸的银杏树洒落一片片枯黄的叶子,竹稍摇曳林涛起伏,样子要变天了。
披上呢子大衣的汪月涵和小珍来到吴铭身后,到吴铭呆呆望着乌云涌动的天空一动不动,一头长发在凛冽的劲风中飘洒飞扬,汪月涵顿时有些痴了。
停住片刻,汪月涵再次礼貌地向吴铭道别,紧紧围巾与小珍匆匆离去。走过竹林掩映的小径,汪月涵心中突然阵阵刺痛,她似乎到了吴铭那双冷漠眼睛深处遮掩不住的忧郁,感觉吴铭挺拔的背影显得分外寂寞。
汪月涵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美丽的眼睛里潮红一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失落伤感,她只知道,也许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突然闯进自己梦中的影子了。
两人走出山门,沿着蜿蜒石阶匆匆下行数百米,呼啸的大风忽然停止,天地灰蒙蒙一片万籁俱静。几滴豆大的冰雨落下,砸在石阶上滴嗒作响,小珍惊慌地望向天空,发现一帘苍苍茫茫的雨幕挂在西面苍穹之下,很快把远方延绵群山淹没。
小珍急得拉着汪月涵,一起跑到山路旁凹陷的岩壁下:“小姐先在这躲躲雨,你病刚好,淋湿了肯定又要病倒的,我跑下山叫上茂林叔带雨伞来接你,马车上还有蓑衣。”
“小珍,你小心啊!”汪月涵冲跑下山的小珍大声叫喊。
雨点越来越大,夹杂在雨幕中的冰雹哗啦啦漫天砸下,天地间全是狂风的怒号声和雨声。
飞溅的雨水没有漏过紧贴岩壁下的汪月涵,她脸上水渍流淌,全身冷得瑟瑟发抖。
突然,一把油纸伞遮住岩壁上方的缺口,双眼迷蒙的汪月涵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她缓缓睁开眼,神色复杂地凝望吴铭熟悉的面容。
吴铭半身衣衫已经湿透,水珠从它湿漉漉的长发间滚动而下,只是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的冷漠,问明汪月涵可以自己走动之后,便率先挪步走在汪月涵前面,护送她缓缓走下湿滑的石阶。
汪月涵亦步亦趋小心跟随,到吴铭走在自己侧前方半步之外,却将整个雨伞撑在自己头上,心中没来由涌起阵阵激动而又伤感的情愫,无法抑制的泪水夺眶而出,混杂雨水滚滚而下。